“为了救你。”克劳克靠在墙壁上,双手抱怀,“你信么?”
“不信。”艾萨克老实回答,“我俩才认识两天,就算是大慈善家也不会为陌生人随意倘这趟浑水。”
“可我们真的是来救你的。”多伦嘟囔着。
艾萨克拉过一把椅子,铺上坐垫和靠枕,舒舒服服地坐下:“我信你们是来救我的,但目的绝对不是。我猜救我只是个中间过程,或者目标的副产物。”
“聪明。”从几次会面中,克劳克推测艾萨克有种表现欲,或者说希望被认可,便尝试捧着他,故意响亮地拍手。
“那当然!我可是个天才!”艾萨克嘴角上翘,露出参差不齐、却洁白的牙。“让我猜猜,你们被矮人委托调查杀人案,要从我这获得些情报?”
“这你都知道。”克劳克继续鼓掌。“厉害。”
“很简单,你们昨天承认自己和矮人交好,大概率属于那一方,而且这可是矮人监禁区,就连记者和好奇的权贵都被拦在外面了,没有矮人方的关系可进不来。”
“很好。”克劳克点头,“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会问什么。”
“自然,无非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三楼一类的事……”艾萨克摸摸下巴,摇头,“只可惜我很难帮到你们,我的那段记忆出现了空缺。”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空缺。”艾萨克无奈摊手,“看守找人检查过了,我的记忆被某种术式或炼金药品影响过,程度不严重,大概过一两天就能恢复。只不过,两天内要是没有新的嫌疑人出现,我可就倒大霉了。”
“啊?”多伦微微睁大眼,“非得有新嫌疑人么?只要证明您没有作案可能就可以了吧,这点克劳克先生已经有思路……”
“不行。”克劳克与艾萨克异口同声,有些讶异的对视一眼。
“咳,你来。”克劳克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伦略带好奇的上前,几乎贴上铁栏杆。高壮的身躯与昨天掰折他手臂的阴影同时来袭,让艾萨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还是装作冷静:“如果没有新嫌疑人,矮人族就必须把罪名甩到人类身上。我就是最好的人选,哪怕会背上不公正、歧视等污名,也比‘矮人是杀人犯’要好得多。”
“我不明白。”多伦挠头,“一个矮人是杀人犯又怎么样呢?仅仅只是那个人有罪,又不是整个矮人有罪。”
克劳克接话:“动脑很累啊,所以不少人习惯给其他事物贴标签,很轻松不是么?”
“清醒的人其实很多……”多伦声音很小。
“但‘自以为清醒’的人更多,我们自己有时候也这样,不是么。”说到一半,克劳克蹙眉,“聊偏了……你说你的记忆被动了手脚?”
“对。”
“能记得多少?”
“和你们分开不久,我一直在和师傅四处打招呼。只不过,那些老师傅脾气一个比一个臭,我实在受不了,趁王子引发的那阵骚乱偷偷溜到厕所去。然后一个侍者告诉我有人找,说看上了我的发明,想找个安静地方聊聊。”
“你就那么去了?”
“不然呢?这可是生意啊!求学半年来,只有你买过我的东西,再不开张,我存款真要没了!”
“具体说说。”
“那时候好像曲子快结尾了,我跟侍者去了三楼吸烟室,侍者让我等会,他去叫买家。后头的事你也知道,你朋友……”他瞟多伦一眼,“踹开房门,把我按在地上,导致我手臂骨折,现在还疼!”
“对不起……医药费我会付的。”多伦觉察出语句中的抱怨,又一次老实道歉。这反倒给艾萨克整不会了,无奈地咂咂嘴:“行了行了!你这样我怪不适应的!反正矮人已经报销过,看你帮忙救我的份上,就不跟你追究了。”
多伦皱眉,没再说什么。
“所以重点在于引你去三楼的那名侍者?”克劳克总结。
“问题就在这——我不记得那名侍者长啥样了!”艾萨克轻轻叹气,“我寻思这半年也没惹过人啊!街坊们都夸我是个好小伙!”
话锋一转,他问道:“能不能把案子进度和我说说?”
克劳克简单概括了这两日的局势与赤铜指明的调查方向。
“族长先生的方向没错。”艾萨克说,“他说哪点最重要?克里西斯殿下?掌权者当然会这么想。王子突然出现,很有可能是为了废除数十年前的矮人自治条约。”
克劳克:“听说那个条约是库卡撒官方为拉拢黄铜夫人签立的,当时似乎根据黄铜夫人的预估剩余寿命签了两百多年,结果黄铜夫人在二十多年前自杀。”
“王子策划杀人与回收聚落土地似乎没有直接关联,先放旁边。第二条,关于极端种族主义,赤铜族长怎么说?”
克劳克:“那群疯子不止一次在矮人聚落闹过事,怎么都除不干净,这也是矮人排外的原因之一。这次交流会邀请了不少人类,种族主义者不会放过这一大好机会,肯定会有不少人混进来。”
“那最后一点就是黄铜夫人的养子女咯?”
“是的,赤铜族长说,从小时候起,养子女们就并非一块铁板,这次还涉及到疑似黄铜夫人残余遗产的谜团……约拿先生可能得到了什么,又或许与其他养子女起了冲突,才被灭口。”
“这个可能性最大。”
“我也这么认为。”
之后的时间,克劳克又确认几遍相关细节,用笔记梳理了一遍事情的经过,背逐渐离开墙壁:“差不多了,先到这,之后有进展再来找你。”
“啊,不留下来多聊会?”艾萨克双手托腮,“早知道不说那么多了,你们还能再陪陪我。”
“等出去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出去后还聊啥啊!”艾萨克郁闷的转过座椅,背对他们,“出去就不无聊了!啊啊!为什么就我这么倒霉呢?要走就快些走吧!不想和你们说话了!”
“好吧,你保重。”艾萨克听见身后一轻一重两种脚步声逐渐远去,最后连回声也消散在寂静中。
他低下头,又懊恼地用脑袋轻撞靠背。刚刚就应该在挽留一下的!这下好了,又没人和他说话,真的会无聊死!
“算了,睡觉去。”他嘀咕着,正准备上床,忽然闻到一股油香。扭头,发现铁栅栏缝隙边上,靠有两只小纸袋。
其中一只边缘冒油,打开,是一整套小食拼盘,已经不热了,却依旧饱含香气,苔藓、菌菇、盲鱼、穴鼠……各种矮人特色应有尽有,估计带来的人也不清楚艾萨克喜欢什么,就每样都带了些。
另一纸包里是几枚金币,这不是货币单位“金”,而是正儿八经的金币。由于金属货币在神秘学上占据重要地位,可用于各种仪式或魔法,所以在魔法从业者或冒险者中比纸钞更流行。金币间还夹杂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歪七扭八的字写着:“医药费。”
“唔。也还行。”艾萨克拿出一块穴鼠肉塞嘴里,嘀嘀咕咕道。
克劳克和多伦走出监禁区,商量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调查,说是商量,但多伦通常提不出太有用的建议,最后依旧由克劳克拍板:是时候回案发现场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