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兵看到这封电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无语扶额:“……柳大总统这是,觉得自己又行了?”
她是用一种冷嘲热讽的语气说出来的。沈夜北却摇摇头,轻声道:“难得他能此等有主见,是好事。”
秦兵有些难以理解的稍稍睁大双眼:“可这种节骨眼儿上,前线战事如此焦灼,他却偏偏给你添乱,你还——”
“他不理解是正常的。”
沈夜北却始终心平气和。他正要开口解释些什么,秘书就递来了另一封电报:“先生,总统府……”
秘书的表情很是微妙,仿佛那电报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似的。秦兵顺势瞄了一眼,然后……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下。
“沈夜北,你小子特喵的要是再不停下,现在就给我回京都,立刻,马上!”
这下连装都懒得装了。是吧柳带总统?
这还没完。到了下午,午饭还没消化完,总统府又来了一封“催命符”:
“沈夜北,总统府现在正式命令你,回京都述职。前线一应事务暂由刘锦棠上将代领。”
“呵……”
沈夜北轻笑一声,不甚在意的将电报团成一团,扔进纸篓里。秦兵也哑然失笑:“他这是把自己当成赵构,还是把你当成岳飞了啊?”
秦兵说这话时,其实也知道自己是在杞人忧天。须知一千年前赵构之所以能靠十二道金牌将岳飞召回,根源不是岳飞主观上多么“忠君报国”,而是因为宋朝实行高度集中于皇权的“枢密院掌兵籍、虎符,三衙统诸军,率臣主兵柄,各有分守”军事体治。在这种制度下,就算岳飞不想就地投降,传统惯性和制度规则也不允许他做出丝毫僭越、反抗之举——
就算他真的想“反”,就算岳家军全部对他死心塌地,可他终究只有统兵打仗之权。调兵、后勤补给等真正的权力,都在赵构(皇帝)一人手中。这尼玛还怎么玩儿?
可眼下情形完全不一样。
楚联邦自建立以来,总统制就一直拖延着没真的落地实行,总统只是“虚位元首”;国府虽掌握明面上的财权、行政权,可没有暴力机器保驾护航,任何权力最终只能沦为一纸空文。
这种四不像式的半议会制下,即便楚联邦名义上实行了《整军法》(讽刺的是,整军法也是沈夜北亲自主持起草和推行的),试图逐步过渡到均对郭嘉化,即便沈夜北也曾在松江军校和各种公开场合演讲时反复强调“均人必须效忠于祖国和公民”,也终究只能是“纸上谈兵”而已。
——事实上,自楚帝国逊位以来,真正“创立共和”之人,沈夜北,一直牢牢将军权掌握在他自己一人手中。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四年内统一南方、安定西北,剪除军阀和宗教割据隐患,也根本不可能在屠戮西北后还能安然度过郑智危机。就算联邦内部主流革命元老都更加认可柳余缺那位“仁君”,可眼下这种混乱不堪的局面之下,终究强者为王。
“呵。”
沈夜北一边漫不经心的给总统府写着回信,一边头也不抬道:
“他未必是赵构。只不过,他倒是把我当成秦桧了。”
这显然是句冷笑话。秦兵很给面子的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又道:“夜北,其实柳大总统要真想制服你,也不是没有办法。对吗?”
沈夜北停下手上动作,微一挑眉。
“说说看。”
秦兵见他并不介意,便也无所保留,把自己内心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如果我是柳……柳先生,我大概会放任你签署这份协议,然后借机煽风点火,利用民粹对于你的愤怒,同时向基辅罗斯或者东瀛寻求外援。”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当然,这种外援是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必须严格保密。无论基辅罗斯还是东瀛,若柳总统此时真主动伸出橄榄枝,恐怕都不会拒绝。毕竟,比起你而言,柳总统真是太适合被作为‘傀儡’加以操控了。
一旦基辅罗斯或东瀛介入,那么接下来,如果不考虑大洋国等外界因素,柳大总统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凑出一支拥有精良基辅式或东瀛式装备的新军,反过来以‘讨逆’名义,开始对你和你麾下联邦军团的征伐,此时,你不想当岳飞,也只能立正挨打而无丝毫还手之力——弱国的局势,终究还是要看列强脸色啊。”
闻言,沈夜北却只是微微一笑,落笔写完余字。他将写好的电文交给秘书,一边则讳莫如深的感叹一声,像是要给什么盖棺定论一般。
“柳汉韬若真那样做,他就不是柳汉韬,而该改名姓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