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任何一个时代、地区、族群的人,精力永远都是有限的。
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如果精力完全用于无休止的内耗、内斗或者尔虞我诈不劳而获式零和博弈上,他们就一定不会有精力,或者有意愿去处理如何向前发展、如何对外开拓的命题。站在个体或孤立群体立场上,当然可以认为这一类人非常聪明;可放在百年、千年、万年的文明与发展史上看,此类人非但奇蠢无比,客观上也必将对整个族群遗祸无穷。
此类人,若超过总人口比例万分之一,就会拖累整个族群的进步历程。何况事实上,在我国数千年文明史上,他们一直都是占绝对优势比例的主流。
而这样的社会底层基盘,无论引入何种制度,最后结果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以上逻辑,或许可以解答“楚人智力水平冠绝全球,整体发展水平却在历史怪圈里‘进步多少,就倒退多少’式原地循环”这一终极之问。
——《历任总统名言实录·沈夜北篇》,楚历二零三七年,第十九次重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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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一九一六年,七月。
东北五省战事已然四面开花,烈火燎原。
亚历山大元帅似乎和楚国卯上劲儿了,基辅罗斯的钢铁洪流不要命似源源不断投入前线,短短四个来月的时间,楚国这边死了超过三十万人,而基辅罗斯的“罪犯兵”们也死的差不多了,开始有正式军人陆续进入战场,也随之相应死了大约六七万人。
虽然到目前为止,基辅罗斯已平推到了八王子岭,也就是乌拉行省与漠河行省边界的战略要地。东北地区多为一望无垠的大平原,像八王子岭这种天然屏障实属罕见,因此理所应当的,基辅罗斯也在此遭遇了来自楚军前所未有的、疯狂的阻击战。
迄今为止,楚国无论是屡战屡败还是死守八王子岭,都在叶夫根尼将军的预料之内。唯独出乎他意料的,是沈夜北本人。
——从战争开始到现在,沈夜北,这个实质上相当于楚国“摄政王”的最高权力掌控者,一直坚守在最前线,从未有过哪怕一次为“避难”而退缩之时。
“奇怪……”
这位短小精悍的基辅罗斯将军喃喃自语。一旁的儿子正在整理前线最新战报,闻声便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询问道:“父亲?”
“噢,你想问我为什么这样说?”
面对亲儿子,叶夫根尼并未有任何隐瞒:“我在想,楚国再弱,沈氏也不至于溃败如斯。楚人素来心思诡谲,不了解他们这群人的思维方式,还真是难以对付……”
“天呐。”却不料他话音未落,米哈伊尔便突兀的打断了他。
这十分不寻常:因为按照基辅罗斯的文化传统,父亲话没说完,子女是绝对不可以贸然插嘴的;若换做传统的父母,子女非得挨上狠狠一顿棍棒教育不可;然而叶夫根尼何许人也?毕竟是受过更西方“文明”熏陶的,于是勉强压下心中不快,等着米哈伊尔说下去。
果不其然,米哈伊尔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有几个楚国人,前些天找过我,不过被我骂走了。”米哈伊尔晃过神儿似的,连忙屁颠儿屁颠儿小跑,献宝似的递上一张字条。
字条是用基辅罗斯语写成的。但看行文习惯,却是典型的楚式转译。
那上面赫然写着一句话,也只有一句话。
——沈夜北拟以空间换时间,隐忍等待安格鲁东进犯边、大洋国下场干涉之时机再行反攻。元帅与将军切切不可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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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八王子岭临时指挥部。
距离收到总统府密电之日起,距今已半月有余。
密电是柳大总统亲笔所书。上面没有任何客套,不做丝毫拐弯抹角,简简单单,就几句话:
“廷钧,见字如晤:与大洋国协议我看了,绝不能签。议会不日将通过对你的罢免弹劾案,我已尽力然则无法阻挡。如需我解散议会,我会配合,但前提是你须明确拒绝出卖经济主权之合约且向万民明确宣示,以彰联邦救国护民于艰危之际之决心。”
柳余缺很少会使用“不能”、“不准”、“绝不”此类强语气类用词。沈夜北对着这封密电沉吟片刻,才提笔写下两句话,然后交给秘书。
“无需解散议会。无论何种后果,均我一人承担。”
仅三分钟后,总统府的电报又来了。
“沈廷钧:作为总统,我有权命令你立刻停止协议谈判流程。作为兄长,我有责任必须立刻纠正你的错误,避免你沦为楚国之千古罪人!无论是何时代,在何国度,此等行径都与卖国无异!你若执迷不悟,我将不得不采取措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