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XX的,占便宜占到老子头上了!”
无缘无故多了个爹的柳大总统,半开玩笑式骂了句脏话。随即立刻履行起了大总统的职责来:“这次,咱们算大胜了吧?”
沈夜北摇摇头:“基辅罗斯军队还没撤走。亚历山大已经打算派个新将军过来了,这算哪门子胜利。”
听他这么说,柳余缺原本兴高采烈的好心情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啊?我们现在伤亡多少人了都,还打?牢沈啊,你比我懂经济,国库什么熊样儿了你肯定清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是什么?白花花的银子!就我们这点儿薄的可怜的家底儿——”
乱七八糟、天南海北的抱怨一通,临了也只憋出一句:“……咱们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半年。”
“那,那要是半年还不能把基辅罗斯人赶出去呢……”
“那就只剩两条路。”
沈夜北淡淡道:“亡国灭种,或者退居江南偏安一隅。”他甚至很严谨的补充了句:“后者也不可行。东瀛会像尸体旁等候已久的秃鹫一样,撕碎分食我们。”
柳余缺倒不惊讶。他只是难免有些沮丧:“所以,这一仗我们必须赢,否则就会亡国。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对吧。”
他蓦然记起了开战前沈夜北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此战是立国之战。
当时只道是寻常。没想到,一语成谶。
“那个,廷钧。”鬼使神差的,沮丧到家的柳大总统居然冒出一句安慰话来:“不要太有压力,尽力而为就好……何况大家也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嗯。”
沈夜北也没有跟他对着煽情。他的语气始终听不出多余的情绪:“尽人事,听天命。国内压力你再替我顶一顶,顶不住你就细软跑吧。”
“……”
细软跑?
这什么年代的过时网络用语?秦兵那个穿越者平时教给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了都?
“跑?老子是那种怂蛋吗?”
柳余缺被气笑了:“沈廷钧,你把老子当懦夫了?老子当年菜市口都上过,会怕死?你就安安心心打你的仗,有你哥我后方坐镇,妥妥的!”
他说这话时,瞬间就想起那次“菜市口历险”最后还是沈夜北救了他一命的事实,可也只有这一瞬间而已。
“我果然没看错你。”
沈夜北笑了一下。他的声音好似忽然间虚弱了许多,不过话说得倒还算连贯:“有些累了,改日再聊。”
是秦兵替他挂断的电话。
她弯下腰,就着还算温热的水拧了拧湿毛巾。再直起身子时,一只手攥着毛巾另一只手顺道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
这样说着,秦兵目光落在他身上。
沈夜北只着了一件单衣,前襟敞得很开。倒不是热的,而是因为胸口缠着层层纱布,心脏的位置隐约渗出有点发粉的红色。
——就在不到三天前那场北隘口决战中,他中枪了。
确切地说,挨了不止一枪。普通子弹本来是伤不了他的,但基辅罗斯人不是智障,不可能在明知他是异人的情况下不配备沙漠之狼;所以,尽管事先已经做了最充分的防护,最终也只能承认“现实世界不是茶馆话本”——
能从那等铺天盖地的枪林弹雨里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不让你以身犯险,你偏要逞英雄。”
秦兵叹息,一面给他把脉:“若出师未捷身先死,那我就只有一个字送你——蠢。”
“我也……咳咳,这么觉得。”
被她完全不给面子的骂了,某伤号却只是笑,一边笑还一边咳嗽。刚在电话里给柳余缺打“战败后果预防针”的时候,他的表情就是这么稀松平常,眼下也并没有变。
秦兵于是又叹了口气:“那你还非得作死?”
沈夜北也叹了口气:“人总会死。天若叫我死,便是天命。”
“你什么时候也信命了?不,不对。”秦兵恍然大悟:“我应该问,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佛系了?”
对此,沈夜北也只是笑笑,并不作答。他似乎真的累了,将眼睛闭成长长的两条线,浓长睫毛于是成了沿着这两条线晕染开来的墨迹。他很轻车熟路的转移话题道:
“那人怎么样了。”
秦兵立时心领神会:“还活着,只是尚未苏醒。他伤得太重,好在医生说他求生意志很强,身体素质又不错,应该可以救活。”
说完这句话,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闭目养神的沈夜北仿佛开了天眼一般,居然洞察到了她这点小心思:“想问什么。”
“高……”
秦兵脱口而出,旋即又闭上了嘴。好在沈夜北这次相当善解人意,也并没有催她。
“高欢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