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多么渺小。

若是没有他们，此刻的星星上一样会有这么多巨大石头从天而降。可此刻多了他们，星星上便多了他们的遭遇与恐惧。

那些燃烧的巨大石头有一些已经砸在星星表面上，在星星上留下了石头坑。指不定哪一个巨石就会砸到他们。

他们感觉到了风。那风的感觉是巨石迅速下落带来的。这风的感觉是那样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在地球上同样感受过风的感觉，陌生的是当下感受到的风是巨石带来的，是令人恐惧的，跟以往感受到的风有所不同。

他们看着那一个个巨石砸啊砸。也只能看着一个个巨石砸啊砸。无限远的地方有巨石砸落，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也有巨石砸落。

他们感觉自己小小的轻飘飘的身体突然间飞了起来。池逸川很快猜到，是有巨石砸落在他们这里了。巨石带来的巨大威力扇起了猛烈的风，这风将他们直接瞬间扇飞。在宇宙的力量面前，人类完全不是对手，更别说是人类小孩。

池逸川和谧宝迅速飞离了星星表面。他们想踩在结实的地面，因为结实的地面会给他们安全感。可此时完全没有办法，整个人完全处于空中，周身完全没有可以依托的物体。

这一幕，就像在地球时被流星轰飞。现在再一次整个人被宇宙的东西瞬间带起。

他们不知道这样的冲击会将他们带到哪里。会把他们带离星星吗？会把他们带到另一个星体上吗？

池逸川和谧宝看到，他们离星星越来越远。离他们待了不知多久的星星越来越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

会到另一个星体上面？会在那个星体上面做不知道多久的停留，会在那里永久停留？他们不知道。

他们此刻是宇宙的孩子。他们没有具体的故乡。宇宙让他们飘到宇宙的哪个位置，他们就去哪个位置。

来时的路与来时的经历，多不重要啊。重要的是此刻，当下。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池逸川望着宇宙的一切，谧宝也望着宇宙的一切。他们连自己是否还在呼吸都不知道。所有人类的意识，此刻格式化。任何情绪都没有，就连肉身，也意识不到它的存在。

他们降落在某个星体上。这个星体上的环境，他们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反正，现在是没感觉到有什么危险。

他们在这个星体上看到了眼熟的花。认了出来，这种花叫曼珠沙华。这里怎么会有曼珠沙华这种地球上的植物呢？

成片成片血红的曼珠沙华。它们生长在池逸川和谧宝踩着的地方这个高度。它们生长在土壤上吗？并不。这里没有土。

没有土的地方，如何孕育出的曼珠沙华？难道这花并不叫曼珠沙华？

没有人知道它们叫什么。因为没有人给它们命名。这里也没有人类。池逸川和谧宝也只是刚刚至此。他们觉得它们跟曼珠沙华简直一模一样，曼珠沙华就长这样，同时一样的见花不见叶。

地球上的曼珠沙华，就是花叶永不相见。

这里的曼珠沙华，跟地球上的曼珠沙华一样，又不一样。它们很美丽，甚至可以说比地球上的曼珠沙华还要美丽。一种诡异神秘的美丽，摇摇欲坠感的不真实。

轻盈。好似每一朵花都包裹着一种坚强神秘的力量。像浮光幻化。这一点跟地球上肉眼看见的东西不一样。

曼珠沙华是地球的，难道他们回到地球了吗？可这里跟地球上又不一样。这里跟之前所在的星星上一样也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池逸川和谧宝看到，无数血红的曼珠沙华上方飘过缕缕蓝光。一丝又一丝，这一阵粗些，下一阵细些，像透明发光的蓝飘带丝滑柔软。

他们不知道那缕缕蓝光是什么做的，是什么东西，存在的作用是什么。在地球上，他们从未见过什么植物上方会有这样的物体飘过。

这一幕是美的。池逸川和谧宝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们还是孩子，还对世界抱有好奇，还有很多从未见过的事物，再稀奇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带给他们的震惊程度永远没有带给大人的那么高。若是成年人看到这一幕，只会怀疑自己在做梦。

池逸川和谧宝，以及这个年龄段的所有孩子见此一幕，只会当作平常，最多觉得眼前的一幕好漂亮，丝毫不会怀疑其真实性。

这到底是哪里，在哪个星球之上，离地球有多远，他们早已不知道。他们在宇宙中迷了路。

若把宇宙当成家，就不会有迷路一说。

池逸川和谧宝尝试着在这里走起来。看看这里的景象，小心谨慎且新奇。这里……应该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了吧，毕竟这里有着如此美艳的花。

若不是在安全的环境中，如何能孕育出这份美丽呢？

当下的池逸川是无限满足。他的愿望实现，他便很满足。等会儿要是再碰到什么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对他来说也只是锦上添花了。锦，他已拥有。花，便是未知的惊喜。

他们看到很高的地方一片混沌，混沌中有一大块带着红色、橙色、金黄色的螺旋形流光浮动。

他们同样不知道那是什么，是漩涡吗？什么样的一个漩涡呢？里面藏着什么？

那螺旋形浮光在不断涌动，缓慢翻腾，翻腾出了别的颜色——粉红色。这种颜色，让谧宝想起了甜甜的马卡龙。

“蛋糕。”谧宝脱口而出一个词。或许她忽然联想到了蛋糕。

“你会做蛋糕吗？”池逸川问。

“我会……是看到有人做的，放浆状的东西进锅里，熟了它自己会浮现出蛋糕的形状。那个人把刚出锅的蛋糕拿给我吃，我说烫吗，她说不烫。是粉红色的蛋糕，我好想吃，现在也想。马卡龙虎皮蛋糕。”谧宝絮絮叨叨。

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说什么，也只有他们彼此知道。说了什么、说的是什么意思，全靠他们自己随意决定，说错了也没有人纠正。

似两小无猜。

谧宝此时情绪格外稳定。或许是在宇宙之中，或许是因为跟池逸川在一起。不会哭不会闹，去除了孩子幼稚味儿。

环境能影响人。在远离人的环境，便不再具备那么浓烈的“人气”。

至于池逸川，他完全无所谓。人的情绪与他无关，人的欲望与他无关。他想要的，宇宙已经给他了。他是个内心丰盈的孩子。此刻若是宇宙要他做什么，他都非常愿意接受。

可宇宙并不会要他做什么。

与世隔绝吗。他们不处于人世。

宇宙让池逸川去哪，池逸川都会接受。去往另一个星系亦可。他不属于谁，不属于他自己，甚至可以说不属于宇宙。他可以没有他。

谧宝看着池逸川，池逸川也看着谧宝。谧宝看着他，是想问他他们该去哪里，他们该怎么做，以及对他的喜欢。池逸川看着谧宝，好像只是单纯因为她在看他。

他们听到一种大地碎裂的声音。那些成片成片血红的曼珠沙华摇摇欲坠起来，好像“站不稳”，要倒一样。

曼珠沙华上方那美丽的缕缕蓝光逐渐淡化，最后全部消失，再也没有。

池逸川和谧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隐约感觉像是要地震了。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星体的星体上碰到地震能怎么办？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发生的所有事情，全由宇宙说了算。

他们不慌。不知道该怎么慌，也不知道慌了又该怎么做。他们不哭，谧宝也不哭。身处宇宙，跟宇宙建立连接，除却所有人类情感，所以不会哭。

好像真的地震了。他们有一种巨大的预感，他们当下所处的这个星体，即将解散，或许会散成几块，或许会散成齑粉。

接受所有发生。不抱任何期待，不做任何抗拒。他们也不去想自己最后的结果。与宇宙共存亡，也是可以。人类本来就是宇宙中莫名的诞生之一。可有可无。怕死，也只是人类自己的事。人类大不过宇宙。

所以池逸川会怎么做，谧宝也跟着他一起接受。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类小孩。

他们看到曼珠沙华枯萎。原本成片成片血红神秘又美丽的生机勃勃，现在成片成片倒下，像软软的面条立也立不起来了。

星体开裂。解散。

这，人不可能控制。

星体上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人也无法继续在上面待。没有相机，无法记录。肉眼看到的一切只能存于个人脑海永存。想看的时候翻出来回忆，可它终究会随时间流逝变模糊。

池逸川和谧宝脚下再也踩不到东西，因为星体裂了，解体了，没有东西给他们踩了。

他们跟已经裂成若干份的星体块儿一起漂浮在宇宙中。像没有方向的船，只是飘，只是飘。单纯地飘。

池逸川和谧宝不知道去哪，要何去何从。

他们被其中一个裂开的星体碎块击中，他们被猛地推往一个方向。

宇宙终于要“赐”他们路了。这样就不会定定飘在固定区域无法动弹。

他们感觉自己被星体碎块推动起来移行的速度挺快。碎块在撞上来那一瞬间，谧宝感觉有些疼，但还能忍受，她一声不吭，独自忍着。

又会被撞击至哪个星球之上。不知道。

真正的在宇宙中流浪。能决定他们去宇宙哪里的，就只有宇宙。

不知道被推行了多久。不知道被推行了多远。因为没有时间看，当下所处的境地也没有时间这一说。他们只觉得过了好久。也许已经有几个小时，也许已经有几天。他们不知道。他们只觉得时间好漫长。

也许在等到下一个星体上的时候，他们都长大了。

但，池逸川和谧宝看到了有些熟悉的一幕。他们看到一颗眼熟的星球，那颗星球大部分是蓝色，跟以前看过的地球的图片非常相似。

地球？！他们的家！

两个孩子瞬间高度集中注意力，特别是谧宝，她瞪大了双眼。他们看见那颗蓝色的星球离自己越来越近，或者说，自己正离那颗蓝色的星球越来越近。

真的要回家了吗？

实际上，他们想过下一次会去别的任何星球，都没想过会回到地球。

地球，他们真正的家。真正适合人类生存的唯一的家。

池逸川和谧宝的身体还被迫贴在分裂出来的星体块儿上，那个生长着曼珠沙华的星体。是星体块儿正推着他们走，他们想要离开星体块儿也离不了，就像被吸附着。

不过，被推着也挺好，若是不被星体块儿推着，他们也无法在宇宙中自行移动，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当下的一切，已经是最好的发生。

宇宙把他们带出地球走了一圈，有惊无险之后，又将他们送回地球。

池逸川只觉得宇宙是个好人。如果说宇宙是个人的话。

总的来说，宇宙并没有给他们什么伤害。或许是池逸川内心深处长久以来那股对宇宙的热爱护了他们一路。宇宙感应到人类对它的爱，又把这种爱回馈到了人类自己身上。

星体块儿带着他们回到了地球家园。

那个星体块儿在推着他们移行的过程中，渐渐发生一些翻转，翻转到了池逸川和谧宝的脚下。这样，就将两个孩子托了起来，池逸川和谧宝相当于踩在了星体块儿上，脚下就有了安全感。

谧宝有一种心安的感觉，这是因为离家越来越近。她上一次想家是什么时候了呢？好久了吧。多久了呢？不知道。因为地球外面，没有人给他们计算时间。

现在，一种思念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强烈情绪忽然涌进她小小的心里。她回家了。她终于回家了。她居然还能够回到这个生她养她的地球家园。

她想见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现在就想了。之前在地球外面的时候与人类世界暂时切断了联系，拉开物理距离，思念不起作用，也没有作用。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她回来了，回到了这个人类生活的星球。她就是人类。

池逸川依旧平静。他好像永远都这样平静，从未见过他激动。自从心里挂念着星星之后，他身上就退去了小孩子的影子般，不会为了地球上一般人类小孩的欲望跟大人哭闹。他想要的东西连大人都给不了，他自然不会跟大人哭闹。

不过，他现在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他有着所有大人以及所有其他小孩都没有的经历。他有着大人无论想要或是不想要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他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真正的星星。宇宙中的星星无法带回地球，但会一辈子存于他心。曾经至星星之上，这是一笔用所有东西加起来都无法衡量的财富。

“我们回家啦！”谧宝显得很高兴。天真且愉快。

是的，他们在回家的路上。星体块儿托着他们离陆地越来越近。

他们看见，托着他们的星体块儿着火了。因摩擦空气着的火。

谧宝很害怕那火会烧到她。池逸川也看到了那火，却没有任何反应，就跟没看见一样，不像谧宝那样面露害怕。

池逸川唯一知道的，就是星体块儿带着他们回地球了。他的家人以及熟人全都在这儿的地球。其他的，他没有想。包括近在咫尺有火的星体块儿。

过了很长时间，他们终于看到了陆地。等脚踩到地面的时候，他们就算真正回到地球家园了。那才是人类该行走的地。

他们距离地面越来越近。池逸川坚定地相信，宇宙不会伤害他，宇宙不会将他猛地往地面一摔，他们一定会平安落地。

事实的确如此。托着他们的星体块儿正匀速缓慢，就像人造的人乘坐的机器一样将他们带到地面上。

把他们“放”在地面的那一刻，星体块儿正好燃烧殆尽，什么也没剩，地面也没有任何被星体块儿的火焰烧黑的痕迹。

池逸川和谧宝平安落地。正如池逸川坚信的那样。

他们发现，他们降落的地方，正是自己的城市，并不在另一个陌生的城市，或者国外。池逸川有些震惊，宇宙就像有感情的人一样对待他们，就把他们送回他们自己的家，就把他们送回地球，没有将他们抛往别的星球。就像是专门特意为他们这么做。

此时已经站在地球陆地上的池逸川抬起头望着天空，心里一片澄明，就像心被宇宙洗涤得一尘不染。清清爽爽一身轻，任何纷繁人事物不沾染一丝一毫。

站在宇宙的角度来说，与人有关的东西全都不算事儿。宇宙这么大，人类自己的那点事儿根本就看不见了，池逸川现在正是如此。

此时是白天。白天看不到星星。不过，即使是白天的光亮，池逸川也很喜欢，因为这是地球之外的太阳给人类的，他爱宇宙，宇宙也护了他们一路。

他爱着当下的一切。天空，光亮，每一朵白云，甚至是脚下踩的路……

他爱一切。爱一切不会动的东西，爱所有物品。

至于人……除了最疼他的爸爸妈妈，池逸川想不出理由要去爱谁。

不过那都不重要。跟宇宙相比，人心算什么呢。人心善变，好与坏都会切换、出现或者消失，这给人一种强烈的感觉——人心是不存在的。

宇宙比人心永恒多了。心放宽装下更多的东西，之前的事儿全是尘埃小事。心里装着宇宙，人类的一切好与不好就看不见了。池逸川正是如此，所以他才没有表现出那么多人类的情感。

他们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有多久没踩过这样的地面了呢？他们不知道。他们只记得，被流星轰飞的时候，是在晚上。现在已经是白天，家长找他们应该找疯了吧……

在地球之外的地方待久了之后，又回到地球，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前者是因为他们就在地球出生长大，肯定对地球很熟悉。

陌生的，则是因为在外面经历过一圈之后，又重新回来，有些不习惯。池逸川曾经跟爸爸妈妈去国外玩，回来之后就有过类似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不过这没关系，很快就会习惯回来了。只是一次暂时的告别，又重新回来这么一件事而已。

他们看到，某个高大建筑外墙挂有大大的宣传海报，张扬华丽。海报上的，是个艺人，这是一个宣传产品的广告。这是属于人类世界的商业活动。

换作是在别的星球，哪里会有这些呢。别的星球可没有人，可没有这些热闹的活动。

除了地球，别的星球只剩荒芜，以及无数未知的环境。地球才是最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

地球诞生在宇宙，人类诞生在地球，人类却无法在地球之外生存。

池逸川跟机器一样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单纯在看，什么也不想。谧宝看上去更有活力，貌似还多有一丝……疑惑。

是因为好久都没看见人类世界的一切了吧。

池逸川和谧宝都不知道他们离开地球多久了，他们都觉得他们只是离开一个晚上而已，但是池逸川从爸爸妈妈那里得知，他已经失踪三个星期了。

三个星期。池逸川和谧宝不吃不喝在地球外面待了三个星期。他们却浑然不知，不困不饿。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第一，两个孩子怎么会被流星轰出地球却毫发无伤？第二，三个星期不吃不喝却还好好的，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切，都成了谜。

池逸川对自己亲身经历的事只是记得，并不深究，亦不好奇。谧宝看上去什么也不知道，比池逸川更懵懂。

也是，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四岁的小女孩。

池逸川和谧宝回家了，他们的家人对他们三个星期以来的经历，欣慰远多过好奇，不过多探究有关孩子之外的事。对家长来说，没有什么比找到失踪的孩子更要紧的事。什么宇宙，什么流星，大人全都不关心。

大人只关心自己的孩子健不健康、快不快乐，只关心孩子吃没吃饱、穿没穿暖，以及孩子心理方面的事儿。更大的事，或者说人类之外的事，大人看不见，也没想过。

人类之外的事，只有池逸川在乎。

他回家之后，也将一直关注宇宙的事。

他还会喜欢在夜晚抬起头仰望星空，看今晚的月亮圆不圆、有没有云挡住月亮和星星。

看那若干颗亮度不一的星星。

池逸川的妈妈看到儿子又在睁着亮亮的眼睛仰望星空，便会凑过来，陪着儿子一起仰望。池逸川看哪个方向，妈妈也会跟着一起看哪个方向，好像在跟他一起玩。

池逸川发现妈妈在自己旁边一起看星空，便会叫一声：“妈妈。”

妈妈：“嗯。”

妈妈尊重甚至是支持池逸川所喜欢的东西，有时会孩子气地跟池逸川一起探索他的所爱。对于儿子貌似有些不同于别的同龄孩子的沉着性格，妈妈注意到了，却不过多在意。

也没什么好在意。也不算什么事儿。

出过地球。去过别的星球。去过星星之上。这是独属于池逸川和谧宝两个人的记忆。也许从地球诞生以来，就只有他们两个这么大的孩子去过星星上面。

不知道这份记忆能在谧宝那里留存多久。反正在池逸川这儿，池逸川能记一辈子。他会时不时就拿出来回忆，在脑海中描出地球之外所见之物的轮廓。

他不让它们模糊。唯一能装下它们的，就只有记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白天与黑夜交替若干次。池逸川和所有同龄孩子一起成长着。

池逸川幼儿园毕业了，接着上中学，上大学。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将四岁时的记忆回忆过无数次，那星星上的场景，那些曼珠沙华、曼珠沙华上方飘过的缕缕蓝光……

他感觉自己记得很清楚。应该不会跟当年实际看到的有任何差别。

池逸川没有忘记当年跟他有着相同记忆的小伙伴——谧宝。

实际上，谧宝也一直“陪”在池逸川身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小学、初中、高中他们都在同一个学校。大学竟然也进了同一个学校。

谧宝自然跟池逸川经常碰面。多数时候都是谧宝主动上前去跟池逸川打招呼，聊天说话。学校里有不少别的男生主动来找谧宝玩，觉得或者闲聊也行，但谧宝对他们都反应很淡，唯独看池逸川的时候眼里全是热情，唯独对池逸川明显的热切。

简直完全两种差别。

“你喜欢池逸川？因为他是校草？”有想跟谧宝搭腔的男生酸溜溜地问谧宝。

“他是校草吗？他很帅？我不知道。”谧宝说。

“公认的高冷校草，成绩又好，学校男生里你就只理他，不理我们。”男生有些不甘心的感觉。

谧宝没有回话。也许男生早已习惯谧宝对待池逸川之外的男生就是这样，也没说什么，只是想要继续跟谧宝说话一样继续道：“可能你看多了看不出来，但是说实话，我一个男生都觉得池逸川那样的长相很帅，剑眉星目，跟明星素颜照一样。”

剑眉星目。星目。痴迷于天上的星星，也到过星星上面，这是谧宝对池逸川的了解。池逸川的心中藏着整片星空，有着“星目”不也正常吗。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听着男生说的话，谧宝又深深想到了池逸川。池逸川……是一个跟星空挂钩的人。没有人知道谧宝为什么只搭理池逸川，也没有人知道在谧宝心里池逸川是什么样的分量。

像往常一样，谧宝跟室友在校园里走着的时候，看到了池逸川。谧宝让室友先回寝室，目送室友走了之后，谧宝马上小跑至池逸川跟前，热切跟他打招呼。

在谧宝眼里，池逸川就是跟别的男生不一样，给她不一样的感觉。谧宝感觉，别的同龄男生幼稚，肤浅，对她的喜欢都是冲着她的皮囊去的，别的男生说的话空洞，没有实际意义，跟他们说话都是浪费时间。

唯独池逸川。就算只是静静待在池逸川身边，就算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谧宝都会觉得莫名心安。他在，她便有种被安全感笼罩的感觉。

她还是觉得他懂得多，成熟，睿智。从小到大见过那么多异性，再也没有人能像池逸川一样给她这样独特的感觉。

但是谧宝有时会有点危机感，因为学校里也有不少女生喜欢池逸川。她知道池逸川优秀，池逸川也确实是优秀，被女生喜欢爱慕很正常。她只是担心……万一哪天池逸川接受了哪个女生的表白，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要知道，池逸川成绩可是那样的拔尖，当年谧宝拼了命地学习才终于追上池逸川的脚步，才终于能跟池逸川上同一个学校。是她对池逸川的感情促使着她变得同样优秀。

若不是池逸川，她今天上的学校不可能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