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在谷底,能看见亮。
舆论漩涡里,没有天光。
她想说话,大家便好心的把她嘴巴封上,替她说话;
她想表态,大家便帮她准备台词,替她表态。
举牌,谩骂,跟踪,偷拍 ... 甚至是网购的箱子里,还藏着一盒莫名其妙被掰碎的刀片。
她没想过事态会发展的如此不受控制,也不知道这种花边新闻到底有什么传染性,居然可以让正常人沾上就失去理智。
莫须有的内容越传越邪,没人相信当事人的陈词,在取证无比艰难的情况下,事情闹到了餐厅,逐渐影响经营。
那阵子治安本就有点乱,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一群狂徒;白天报了警不能靠近,就来晚上偷偷砸玻璃。
所有人对主厨位都觊觎眈眈,一盆脏水,就能在性别失衡的帝国里,让这位异乡的神明倒台。
大家的重点不在乎事情本身,只在乎她的身份配不配,该不该让位。
各怀鬼胎。
逐渐的,她被折磨到开始畏光。
几轮下来,事态还在不断发酵,人们或许觉得生活太单调,才会格外喜欢看冷静的人气急败坏,看沉得住气的人大发雷霆,看隐忍的人在失控边缘挣扎。
更加热衷于看新星摔下星坛,看客稳坐高楼,卯足劲再添一把火,期待着,注目着,观望着,看朴晚如何在噼啪声中陨落。
比起关心她有没有烧伤,大家只好奇面前这火,旺不旺;那阶段江芥给她打过几次电话,程莫霄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出租房里,自己连着一星期都没出屋,期间一直有按门铃的声音,她缩着不敢开。
不过那一个星期也有收获,朴晚开窍了,终于信邪了。
没惧过堆成山的待切辅料,也没怕过一连洗十几小时的食材,更没畏过烫伤火烤刀切;反倒是那些看不到的,呲着牙躲在暗处的恶言,她退缩了,退场了,退败了。
退到了这里。
也就有了今天。
这是夜露的序章。
也是她二十九岁这年最后的故事。
熬了两年,终于在三方出面声明的今天,把这桶陈年脏水甩得干干净净,也彻底卸下了那肩上那担喘不过气的精神压力。
该翻页了。
朴晚搬了个凳子,坐在厨房里,温柔地扫视着面前的锅碗瓢盆,跟着外面遽然彻响的烟花声一起,轻轻吹灭了面前的蜡烛。
她悄悄在熄灭的烛火里许了个不切实际的愿,讲给天上的老神仙。
新年快乐,朴晚。
祝你在这一年,得偿所愿。
取下蜡烛,拿起手机,锁屏显示只有23:59,还差一分钟才到十二点。
都没到零点,那门口瞎放什么烟花啊?
朴晚正犹豫着要不要重新点一次蜡烛,再许一次愿。
可外面的烟花噼里啪啦的,似乎还没有放完。
声音好近,听着就在店前,谁啊,怎么这么猴急?
朴晚气急败坏地绕道前厅,推开门,穿过一股脑拥进门的瑟瑟寒风,只看见身前站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她就这么呆怔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动弹。
面前的人迈了半步,扯过朴晚的手,在身后一瞬骤起的烟花中,拥着身子,把自己箍得好紧。
原来代替陈词滥调,代替盛会繁花,代替举杯喧嚣,一个笨拙又情不自禁的拥抱,也可以填满这跨年的第一秒。
枝桠之下,夹在漫天爆鸣里,被手轻轻拢住的耳边,哝哝声启。
“新年快乐。”
四下踊着烁亮的焰,漫天落着细密的雪,轻轻一句话,刹那间在空中碰撞迸发出千万枚细碎的星辰碎片,只手粘黏拼凑出朴晚眼前的这一颗。
这颗像是天上杜撰出来的,流放到人间的星,好耀眼。
也不知怎的,还撞出了眼睛里一滴滚烫透明的血,抚着眼眶落在程莫霄的大衣的肩线上。
朴晚把头朝着面前人的怀里蹭了蹭,轻轻的应了一句:“你也是,新年快乐。”
谢谢你,天上的老神仙。
原来提前一点,真的可以让你快一点听到我的心愿。
她在心里,对着自己暗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