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每天穿梭在后厨的女人生得并不壮实,揽在怀里单薄一片,散发勾着淡弧随意耷在后肩,配着艳丽五官,不免让看客分心那冲突意蕴明显的自在慵懒。
程莫霄抽出手来,揉了揉怀中人的头发。
“晚晚,我答应过会做你的听众。”
“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讲讲...”
-讲讲你的心事...
呢喃自上而下,柔柔润润,轻轻又颤颤。
桂花残香混着衣料的清冽气息,怀里的脑袋瘪着嘴,衡量不出哪种气味更占上风。
八成是柔顺香氛加过头了...
朴晚这般估摸着,又对那两句轻哄生出些后知后觉的羞意。
她却还是决定端出一贯的纯良姿态揭过话题。
-「什么听众不听众的,在说什么呀...」
-「好奇怪哦,突然唠这种话题...」
只是还未等斟酌脱口半字,台面上虫鸣鸟叫也像是了然了心思,圈拢自己的手臂随即松了劲,屈指按灭手机预设的闹钟。
“但这次是真的该出发了。”
程莫霄再次确认时间,给出的结论也没再有半点儿迟疑。
起初的温馨不等开始蔓延就被这么粗暴打断,朴晚怏怏地用舌尖舐了舐上颚,任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这状似大赦的前后两句有什么关联性。
还真是——
好抽象的情趣。
“程馆长还挺幽默...”
朴晚以干笑作掩,轻漫地松开了同样勾揽在臂弯的腰身,顺手拍拍裤子。
“嗯?”
“没有,夸你呢...”
“夸你又赚钱又顾家,钞票全往我身上砸。”
她细细端详着掌纹,嘴上既不讲理也不饶人,话跟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全抛出来。
“还有啊——”
“还有...?”
程莫霄被她这副见缝插针的模样逗乐,偏了偏身子,复读机似的也重复了一遍。
“还有你平时要少笑,正经一点...”
“为什么?”
许是一来一回过于神聊无脑,才让朴晚闻言求索时突然一顿。
为什么?
程馆长笑得亲和,用在处理关系上甚是得体,的确没理由这样斤斤计较,甚至更没必要拿出来和正主无理取闹...
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极妙的回答。
“我小心眼呗,谁看见自家女朋...”
等等等等,不是女朋友。
是老婆。
是太太。
啧,称呼太生疏。
现在叫不出来...
朴晚立刻话头急弯一转,气势不减,胡扯张口就来。
“我找大师算过,人家说我感情线虚得很,还有情煞来着,所以得要少看这些东西...”
心意甫一互通,难免会为朴晚无伤大雅的口舌胜负欲心道可爱。
程莫霄立在原地,噙着笑意盯她做张做致地把话说完。
“那大师没教你怎么化解?”
不过是胡诌两句,无理硬辩,哪门子有解法?朴晚略微抬眸,不偏不倚地迎上对方眼中那抔水色潋滟。
唔——
这一吻很是清凉。
逗得朴晚不自觉绷紧肩胛,乖乖地抓着凳沿,扬起下巴回应。
够不上缠绵,却远超于浅淡。
她羞得脚尖也跟着蜷了蜷,触感抽离一瞬,朴晚顿觉口干。
“感情线虚,那就坐实...”程莫霄伸手敛拾着台面的空杯,声色不动。
哈?
已经分不清这人的“幽默”究竟是故意还是无心。
好冷...
朴晚斜斜瞟了一眼,强忍着想吐槽的冲动,磕磕绊绊地执拗起身。
对视,勾肩,索吻。
氧气也不想自己有朝一日会在这个极尽强势的负距离里荣升奢侈品。
这次换作女嘉宾翘了翘眉角,用万分舒心的语调装饰住那份微茫的郁色。
“好啦,我真该走...”
接下来的唇舌,极富发泄意味。
...
司机刚落座,就有新消息弹窗一条接着一条砸下来,手机叮叮当当震个不停。
【你刚才还没答应我呢!】
【今天严肃一点!!!!】
【/正经脸】
【...】
程莫霄摩挲着边框按键,免不了被这几句义愤填膺的刷屏好笑到。
遵循礼尚往来的原则,就凭朴晚对伤处故意表现出那副毫不在意,她无论如何都要此刻坏心地,直截地回绝掉。
可直到刚刚她才发觉是自己误判了。
朴晚是个聪明的演员。
她会乐津津地时刻把诚真感谢挂在嘴边,用一副全盘托出的姿态,向自己描绘那些她有意让自己知晓的事。
相反的,真正的困扰烦闷,朴晚选择作掩回避,偷偷憋在心里消化...
司机将手滑入侧边裤袋,摸出了一片刚才从衣橱里带出来的碎布片。
布料的边角线被剪得轨迹歪斜,剪裁的意图也不甚了了,仅靠新旧程度和暗纹,只够判断出这是件穿着痕迹甚少的单衣。
程莫霄本无意窥探私人领域,可朴晚越是这样故作心宽豁达,她便越是隐约感觉背后于旧事,于自己都有关联。
一瞬涌现的负罪感铺天盖地,她几乎要在这压迫下窒息。
捞过手机,程莫霄一字一字将回复敲在输入栏里:【我尽量。】
对话框顶端的状态随即转换为“输入中”。
司机不以为意地将手机撇在副座上。
发动机引擎颤响,汽车牵起尾尘。
那么亲爱的,请告诉我——
被你竭力掩藏的,到底是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