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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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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那些嘉宾,再糊都是前脚经纪人后手小助理的,你这么大一角儿,总不可能就光杆司令上阵吧...”

若不是江芥特意道出,朴晚还真没琢磨到这一层上来,毕竟在她看来餐厅都是自己的,日常经营不生什么运作问题,也就无再多繁琐事需要准备。

只是现在录制时间迫近,她实在是提不起讨论这个话题的兴趣。

光杆司令...

朴晚把头瞥向窗外,叹气似的嗯了一声。

有了先前路边的短暂停靠,江芥抄了另条路段,耗时不差上下,车流倒是肉眼可见地变少。

称得上一路畅通。

目的地也在视野里逐渐清晰成形。

不相提别墅区,程莫霄的江景房在滨城算是数一数二的高配置楼盘,尽管交通略有不便,但其提供的开阔视野和平层住宅的舒适度,在同类房产中实属罕见。

手机嗡鸣两声,对方送来的消息不长不短,都精炼成锁屏上的一个短句:【我在门口等你。】

距离商论到达时间确实过了整整半小时,不知是该说这人是过分守时,还是“过分”守时。

朴晚并未回复,不待片刻,银灰奔驰便稳稳停在入口门岗前。

门岗的灯源下,除了值守的保安,还站了位高挑的及膝针织衫。

纤柔又单薄的针织衫,侧脸清丽,颌线清晰,及肩发被低低扎成脑后一束,再别上几枚自上方建筑孔隙坠下的光斑做装饰。

匆匆一瞥,气场比形象更有记忆点。

江芥把护送伤员这事做得尽责,道了别又目送二人进门好一会儿才舍得调头离开。

她伸手换了个歌单,将音量也拧大了些,跟着旋律哼唱之际不免又记起刚才的一双背影。

这人居然是馆长...

不过嘛,倒是和老友很般配。

...

想不到傍晚的一方红天,竟能盼来个如此清朗的夜晚。

月亮卧在天边像一瓣被用以装点冷盘的焦梨,纵是已知那口清辉足够解腻,清爽程度若论高低,还是远不及身边这位。

这几栋住宅楼喜静,又据说请来了深谙风水的师傅参与布局造景,群植之外,山石旁侧,歇了围半月形的小鱼池,里面游弋着些业主捐赠来的锦鲤。

池鱼搅弄着水面,拍尾声由稀至繁,又由密渐疏,偶有水花迸溅在驳岸石面上,湿漉漉的痕迹经由月光一晃,银亮亮的,似是铺在砧板上的刚剔下的秋刀鱼皮。

朴晚缓步跟着那位绕过小造景,忍不住停了停脚,视线下撇着感慨。

“养这么肥,鱼腹不知道得厚实成什么样...”

她这番“主厨发言”换来身旁并行的一声浅笑,程莫霄不言不语,只停下步子陪她看。

几尾红白和大正三色在倒映的天色里静静梭巡,执意要将那滴不慎落入黑夜的浅色颜料揩拭均匀,浮游之际,似是有数不尽的气泡,无声息地,肉眼可见地,从水里的月亮缓慢攀向天上的月亮。

又避无可避地钻入那人眼里,凝成楚楚目光。

女嘉宾温着表情,几乎是用嗓子压出来的哑音,生怕绕了鱼清净似的开问。

“要走一走吗?”

“走吧。”

程莫霄始终是这样娴静模样,不动如山也好,静水深流也好,总让人觉得牢靠无比。

满足感这般一层层套叠,朴晚索性放开胆子凑近了些,踩着碎光去牵女嘉宾的秀丽的指骨。

散步。

好妥适温馨的名词。

一小段步行路,被走得曲曲绕绕,弯弯又长长。

“程莫霄?”

“嗯?”

“我朋友,啊就是江芥...她不是清楚我们的关系嘛,我就和她说了你是馆长,应该没...没什么关系吧?”朴晚话里话外都小心翼翼的,把先斩后奏表现得万分乖巧。

“没关系的,你想和谁说就去说,不需要特意告知我,影响不到的。”

“哈?你就这么信我这张嘴?”

“反正你又不会逢人就说自己已婚,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程莫霄稍一侧头,嘴角弯弯,“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既然会影响到我,那你也肯定也受牵连...”

尔后音声一拐,针织随即衫接了个话题。

“哦对了,你过两天有时间吗?”

“嗯?什么事?”

“馆里有个周年采访要录,应该是安排了几个快问快答...”

“应该?”朴晚斜了斜头,“为什么是应该?”

这安排怎么到嘴边还模棱两可的?

程莫霄努努唇,缓了片刻又补,“上次听路过同事随口说的,所以提前和你讲一声,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准备,要我准备什么啊?”朴晚瞥了瞥同行的小半张侧脸,笑意甚浓,“又不是要透题给我...”

“采访问题我这里也没有,随意发挥就行,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要是觉得不满意,也可以直接让她们重来。”

朴晚柔柔地应了一声。

“还有现场和我——”程莫霄已是几句拆开,又话半不自觉地卡顿了一下,视线平直。

“别表现得太熟...”

近乎气声。

嗐,以为是什么大事,额外还要这么交代一遭。

朴晚迷花眼笑地哦了一声。

避嫌嘛...

她怎么会不懂。

见人了然,程莫霄才卡着电梯上行的提示音,动作稍一遮挡,点开了手机里几分钟前发来的文件。

【馆庆采访稿无敌终终终终版.doc】

措辞温和,相较于之前的几个版本,这次经修改的提问更直接,更有针对性,仅从内容的角度来看,不难发现其背后隐含的特定意图。

她轻飘飘地在输入栏引用后回复:

【辛苦了,就按这版来。】

叮——

程莫霄揣好手机,无比自然地牵起朴晚的手迈出电梯。

...

流言蜚语来得快去得快,词条已去一日,热度降温迅速,大不如前;朴晚按照程莫霄说的没做任何表态,虽仍有波及,无奈力道甚微,后劲也不足。

修养期间的夜露始终处于自主管理的状态,后厨暂由其他厨师代为监督,朴晚又有意将前厅的管理权逐步交托给梁妤,除去酒水货品和账目部分仍需亲自处理外,如此分工也算是让她得以从繁琐的事务中抽身。

短期内很是轻松。

而很快另一边就有清水的工作人员找上门。

访谈定在周中,清水按着流程顺序和与每位受访者协商确定了错峰到场的录制时间,与以往不同,此次访谈并未提前透露具体内容,而是采取了现场即兴的快问快答形式,以期捕捉更自然、真实的反应。

如程馆长所言,拍摄和采访工作完全由馆内工作人员负责,除去妆造阶段不掺和任何第三方人员,内部运作,在很多细节上也就多了些试错机会。

另外,得益于程莫霄给相关人员特批的馆庆特权,当天就忙活一件事,时间安排上也松快不少。

不仅免去起早,也无需和别人并用日程,朴晚便在约定的到馆会面之前特意回了趟家。

她要去找件东西。

还记得去年年尾的那场私宴筹备期间,黄昏交给过自己一张场馆的公区门禁卡,朴晚自觉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处,直接还给程莫霄又不太妥,干脆这一次转交给馆里的其他工作人员。

卡片很新,表面也没什么使用痕迹,仅拴了一根鲜亮的绿色塑料电话圈用作点缀,她把卡片攥在掌心里搓磨了几下,再万般慎重地塞进包袋的暗格里。

和门禁躺在一起的是生日时程莫霄送的方盒子,那颗能当传家宝的叽里呱啦钻,至于叽里呱啦的部分究竟是什么产地什么级别,这部分她既给忘得一干二净,也没再和当事人求证。

朴晚端着盒盖开了又合,将彼时的生日礼物塞放回抽屉角落。

比起知道什么产地,眼下添个保险柜才是正经事。

...

这是朴晚今年第一次踏进馆里,温度还是这么...

刁钻。

美术馆,讲究恒温恒湿。

她也会张嘴闭嘴这套说辞了。

入馆空间的巨型丙烯换了幅未曾相识的现代作品,画面依旧是秉承着极简主义的笔触和线条,纵是朴晚对艺术的深层内涵尚未完全领悟,也能品出来其间几分跟平直的建筑轮廓的...

那词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相辅相成。

来之前朴晚特意还洗了个澡,由于已经事先与清水方面沟通妥当,此次的妆容由馆内的合作的妆造团队负责打理,所以也不需要她额外忙活。

“朴主厨,这边。”上次的项目经手黄昏,也自然是她负责接待;而这次涉及馆庆事项,迎接受访嘉宾的重任便落到了井旬头上。

黄昏的工位稍靠边,小姑娘正笑意灿烂地朝自己动指打招呼。

清水的原始建筑用料矜贵,由于场馆本身建造时并未预留专用的造型空间,于是馆方特意清空了一间小型会议室以供采访准备使用。

会议室的玻璃门上贴着馆庆专用的打印标识,纸张的四角只粘了两个,余下悬着的两角顺着走过时带动的微风,被迫发出不太和谐的哗啦声响。

她抬手推门入。

妆造的效果旨在保持低调,避免过度修饰,只对朴晚做了最基础的浅层遮瑕,更具体地说,造型师并不追求无瑕的完美,而是选择将她原本的面部魅力放大,同时刻意保留泪沟,为媚气之上添了一层合理真实的“疲感”。

朴晚对着化妆镜仔细观察着自己的泪沟区域,半天才敢指着眼角处的凹痕开口发疑,“不好意思,我这里...”

化妆师人看着随和,手法技巧也专业,断然不像是易犯错的初学人士。

恰逢此时有人推门进。

进来位纤瘦的高个子,深棕色织料衫,配着基础色的直裤短靴,一身高知气;朴晚闷着气不敢回头,只借着化妆镜的反射偷偷观察着身后形象,今天的妆容过分轻薄,又几乎看不出腮红的痕迹,她担心如多对视一秒,自己就会认怂到再也装不下去。

可程莫霄在后面拽了张椅子,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您刚才说什么?”侧身站的化妆师柔声问道。

朴晚目不斜视,对着自己镜中的脸犹豫几秒,谦慎开口,“这里,泪沟不需要特别处理吗?”

质疑是项很冒犯的举动。

要是再质疑专业人士,更是冒犯加倍。

“妆容是这里提前选好的,她们跟我说不用处理。”

个人妆造部分是前期和馆里充分讨论后逐一确定的方案,虽然化妆师也对故意保留所谓的“上镜瑕疵”无法共鸣,终究还是要尊重理解。

朴晚大彻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刚抬了抬嘴角想应点什么,又被人开门呼住,“化妆师,化妆师在嘛?能不能麻烦您到楼上给主持人灯下补个妆...?”

负责妆容的女孩循声应了两句,拎起脚底另一小箱工具果断朝外跟去。

斜后方造型师熨烫着即将用于录制的部分服装,布料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伴随着蒸汽的升腾声,把另外两尊沉浸在莫名气氛中的雕像衬托的有些匪夷所思。

草草溜过一眼,再默然收回视线。

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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