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酒醒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再也没提那晚发生的事。
只不过,从大头再见到莎莎的别扭里,我知道宿醉不足以让他忘记那个晚上。
9月7日,德国公开赛混双名单出炉,莎头确认拆队。
名单公布的那个下午,听说大头冲进教练组的办公室,狠狠大闹了一场。
却因为李指的一句话,立刻偃旗息鼓,萎靡又落寞地回到宿舍,把自己关了一下午。
李指告诉他:“这件事,我们已经和孙颖莎商量过,她同意了。”
我不知道那个下午,少年反复猜测了多少种原因。
是因为他冲动之下流露的爱意让她退却?
还是因为他的步子逐渐开始跟不上她的频率?
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孙颖莎不喜欢王楚钦?
我只知道,从那天起,大头和莎莎开启了一段漫长又痛苦的拉锯。
那一个个无法被解释的猜测成为了少年心中一团又一团的纽结,在他见到莎莎的那刻被用力绷紧,最终成为一个横亘在他们之间巨大的死结。
9月12日,国乒出征亚锦赛,这是莎莎和大头得知要拆队后的第一场混双。
而对当时的他们来说,这可能也是最后一场混双比赛。
飞往印度尼西亚的机场里,大家一边排队候机,一边热烈讨论着刚刚公布的拆队名单。
“我真服了,谁能想到小鱼去和大头配了。”高远满脸后院失火的忿忿。
“你可别羡慕这哥们了,他这几天抑郁得茶饭不思。”柳丁指了指独自靠在墙角的大头。
彼时,大头正愁容满面地拨弄着手里的皮卡丘U型枕,时不时瞅一眼和昕哥谈笑风生的莎莎。
“这U型枕,我记得是上次在日本打比赛的时候,他特地跑去买的吧?”我问柳丁,“我还以为他要专门送给莎莎。”
柳丁恨铁不成钢地摊开手,“他原本想着能在孙颖莎面前显摆显摆,等孙颖莎和他要呢!现在倒好,真送不出去了。”
高远看向大头的眼神由羡慕转为悲悯:“这哥们也太惨了。队里还有人造谣说,是莎莎主动要求和大头拆队,因为上次在美国那事,也因为昕哥水平更高。”
“传这话的人真是没安一点好心!”柳丁脸色一黯,“上次那群怂恿他去表白的人,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
“他们在同一批队员里,成绩已经是出类拔萃了,自然容易遭人嫉恨,巴不得他俩拆呢。”高远是过来人,这话一针见血。
我感慨地望向远处,那个看似没心没肺笑得嘻嘻哈哈的小女孩,在和昕哥聊完瞥到大头的瞬间,神色立刻沉重下来,硬生生把一声悠长的叹息咽回了肚子里。
那个表演“你划我猜”没有一丁点演技的小姑娘,终究还是学会了假装。
尽管这样,面对这也许是最后一次搭档的混双比赛,俩人还是格外珍惜。
不管是赛前对练,还是场上实战,他俩都屏着一股劲儿似地投入进去,绝口不提拆队的事情。
只是比起以往,他们不再相约吃饭,不再嬉笑打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那种似有若无的疏离,让他们成为了一对最为规范标准、无人能够指摘的混双搭档。
“你俩最近还好吗?”
亚锦赛决赛前一天,看着下训后匆忙收拾完跟着柳丁去吃饭的大头,我边等莎莎边问。
莎莎整理毛巾的手微微一滞,苦笑着说:“挺好的。”
“你说谎了,莎莎。”我凝视着少女躲闪的眼神,笃定道。
莎莎拎起球包的手骤然卸力,那包重重落在地上,在偌大的训练场里发出一声闷响。
“昨儿个大头给我微博取关了,笙姐。”莎莎望向刚刚大头踏出的门口,似乎试图在夕阳的余温里抓住那人的影子。
“这小子就图一时之快,没过几天肯定又给你关注回来。”
“不,他不会了。”莎莎垂下眼眸,睫毛微颤。
“为什么?”
“他今天问我是不是更希望和昕哥搭的时候,我默认了那些传言。”
“为什么不和他说实话呢,说你其实也很…珍惜他这个搭档。”我不解。
莎莎重新背起地上的包,带着丝重振旗鼓的笑说:“如果我说我也不愿意拆,以他的性子,势必又要和教练组闹个天翻地覆,到时候受影响最大的肯定是他自己。”
“所以…你宁愿他误解你?”我深吸一口气,为眼前这个女孩隐忍的爱意。
莎莎释然地甩甩胳膊,像是想忘掉什么,却在转过头的一瞬间红了眼眶。
“笙姐,今天大头和我说,明天过后,我们可能没有以后了。”
“明天过后,以后再见,大概就是球台两侧了吧。”
“既然这样的话,与其我俩都念及过去那点微不足道的情谊,不如让他带着对我的讨厌和敌意,在未来见面的球场上尽情释放吧。”
“那你呢?你会难过吗?”
我的问题似乎出乎莎莎的意料,她愣愣地盯着我许久。
然后嘴角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笙姐,你是第一个问我拆队难不难过的人。“
“第一个…吗?”我也讶异。
莎莎点点头,“所有听说这个消息的人都只会恭喜我,他们都认为昕哥对我而言,是更大的舞台和更优的解法。”
“可是…”莎莎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可是我知道我只是临时代替枣姐和昕哥配。而如果大头和曼昱配得顺利的话,也许我才是被放弃的那个。”
“莎莎…”我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粗枝大叶、可心思却比谁都细腻的女孩。
莎莎挥挥手,趁我不注意抹了抹眼角的泪,直起背笑着看向我。
“走吧笙姐。明天过后,又是我一个人去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