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是之前你借我的课外书。”他递给我那本封面已经有点磨损的书。
应该是去年借的,他总喜欢借我的书,一借就是好一段时间,但每次都能完好无损地还回来。
“我都快忘了呢,”我接过书,脑海中闪一丝惊讶,随即又变得柔和,“你在书皮上贴便利贴是干什么?”
“是我贴的吗?我以为是你贴的,还一直不敢撕掉。”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贴这个有什么用……”我念念有词。
他轻声自语,然后抬头看着我:“今天可以一起回家吗?”
“抱歉,今天不行……”我听见我自己这么说。
没有加任何“可能”,“也许”,“大概”这一类词语。只是实实在在的肯定句。这是我可以肯定的。
我今天必须快点回家。
“好吧……”他的嘴角勉强上扬,形成一个扭曲的弧度,那是比哭泣还要令人心酸的笑容。
起初我跟他一起回家,就是因为他受到了校园欺凌,现在他们也知道我会和他一起回家了,不再在班上等着他。
一切都好起来了。
走在路上,冥冥中有一股预感促使我停下了脚步。
我的手不自觉地颤抖,指尖冰凉,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不可见的恐惧。
我试图握紧拳头,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汗水沿着额头滑落,滴在干燥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每一滴都像是在提醒我,不安正逐渐侵蚀着我的理智。
我掉头就往回跑。
那段路真长啊。
原本熟悉的街道,此刻却显得异常漫长,仿佛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
只要自己再快点,再快点,再快一点,我可以赶上的。
可以赶上……
呼吸完全乱了,肺部好像燃烧的枯柴。
我奔赴【 】而去,但似乎又不仅仅是为了如此。
几乎只是凭着直觉,靠着一股执念支撑着身体在往前跑。
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如雪一般地明亮。
夕阳里无人的学校,有种安静祥和的美。
我在黄昏中寻找人影,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
没有。
没有。
没有。
没有。
都没有。
在哪里?
急促的呼吸让我的胸口感到了疼痛,嘴里像是含着鲜血一样令人作呕。
在大脑如空白纸般无力地颤抖的时刻,我无法施展理智的笔触,思绪如同漂浮的落叶,迷失在无尽的思维漩涡中。
或者说,从刚刚开始,我的大脑就一直昏昏沉沉的。
我跑向楼梯。
每一步都重重地砸在楼梯上,回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每一次抬脚都像是在和时间赛跑,每一次落地都带着迫切的力量。
汗水开始在我的额头上聚集,然后沿着脸颊滑落,模糊了我的视线。
之前玩捉迷藏的时候,我总是能轻松地找到他——我相信这一次,我还能找到他。
当时不知是谁起的头,说要班上的所有人一起玩捉迷藏,选其中一个人当鬼,在日落前找到所有人,他就赢,反之,就输。
我随便找了个藏身处躲起来。不出所料,我是倒数第二个被找到的人。
出人意料,倒数第一个是【 】,那个总在我身边缠着我的人不见了。
我简单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认真起来,我会藏到哪里——少有人经过,黑暗的房间。
学校只有一间符合我的想法——仓库。
那本是个荒谬的想法,在发现仓库的门上插着钥匙并且锁上时,我更加坚信了这个评价。
以防万一,我打开了那扇门。
事实证明它不荒谬。
我开口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进来时没有锁上。”
我说:“你是笨蛋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笑了出来。
弯着眉眼和唇角,笑得如此纯粹,不谙世事。
为什么那么开心呢?
我思索着。
“我是。”少年说,“我们做朋友吧,和我这个笨蛋做朋友!”
“……”我沉默一阵子,在他的目光下道,“不要。”
他又问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什么?”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回。
到底是在为他遮雨还是为自己呢,谁也说不清,毕竟我们都是一样的残缺,甚至连那份该死的,孤独,都是极度相似。
我不答反问:“你笑什么?”
“我在笑吗?”
“从刚才一直在笑。”我说。
“那没有办法啊。”他又笑了出来,笑容灿烂,眉眼弯弯,连微卷的头发丝仿佛都覆盖着一层明亮的光晕。
该怎么样形容那种感觉呢?
仿佛猛烈的阳光如汹涌的洪流,不可阻挡地涌进了那长年不见天日的阴暗之地。
如诗如画的温暖气息翻滚过每一个潮湿的角落。
原本死气沉沉的一切,在这温暖的照耀下,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重新焕发出勃勃的活力,犹如破晓的曙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只听他说:
“你来找我了呀。”
.
我无声地挪动嘴:“我找到你了,【 】。”我的脸估计比月光还要惨白。
在放松下来的一刻,膝盖忽然一软,大脑没有反应过来,我几乎茫然地摔了下去。
凉风轻轻拂过,为这个夏天带来了些许的寒意,撩乱我的头发,和阴暗的天色几乎要融为一体。
“我好高兴,”他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仿佛是在说出一个深藏已久的秘密,“原来【 】还会来找我。”
“今日份题问!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他说的简单直接,却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那一刹那,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温柔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回荡。
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了一种凄惨的美感,眼里闪烁着的光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