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用心。”
“自然。”
礼物不外乎那些,金簪金镯金项圈,虎头鞋帽拨浪鼓。
连着收了三天首饰,第四天又收到一对金步摇,裴静文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百无聊赖转动青年前一天送来的拨浪鼓。
她懒声道:“一点心意都没有,这就是你的用心?还不如你之前送我的陨铁匕首,和第一日的竹花篮。”
苏勉忙解释道:“花样都是我自己画的。”
“我就一个脑袋,能簪多少?”意外瞥见青年珍而重之的佩剑,裴静文眼轱辘一转,“要不你把那剑送我?”
剑架上陨铁宝剑是弱冠之年父亲赐他之物,苏勉犹豫道:“兵器主杀伐,怕是不大吉利。”
“你用那剑杀过人?”
“嗯……忘了。”
“那就是杀过。”
“没杀,见了点血。”
“那正好,挂在床尾,辟邪。”
“此剑乃父亲所赐,对我意义重大。”
“哦,舍不得。”
“阿静,我不是那意思。”
苏勉沉默片刻,双手合握住女郎的手捧至胸口,直勾勾盯着女郎,双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一个有效音节。
好半晌,他终是开了口,问道:“阿静,你可放下他了?”
裴静文轻轻抚过小腹,垂眸道:“它在教我往前看。”
苏勉便笑起来,走到长案前,取回陨铁宝剑递给她,调侃道:“可别又往我胸口刺。”
利刃出鞘半尺,亮银剑身泛着寒光,仿若精美绝伦的艺术品,裴静文不由得看痴了,等反应过来青年说了什么,当即羞赧地瞪他一眼。
“你叫我放下,你自己呢?”
“我从未放在心上。”
“我可没忘记你用弩机对着我。”
“那天我太气了。”
“你还当着亲卫的面要我跪……”
“诶,该给咱们孩儿取个乳名了。”
“别转移话题。”
“我得好好翻翻书。”
原先觉得孩子乳名可以晚些取,但这念头一动,再想压下去就难了,苏勉抓起本公文看了快一炷香,结果连第二列都还没看到。
卢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困惑道:“你想什么呢?”
苏勉下意识回答:“表兄,你说昭昭二字可好?”
卢煜嗤笑道:“不就是个外妇子,何须你这般费心……”接收到青年警告目光,他话锋一转,“昭昭如愿,岁岁安澜,原来阿勉也会做慈父。”
“晦之,她是我的妻!”苏勉神情严肃,随即又莞尔一笑,“是‘青春受谢,白日昭只’,取光辉灿烂之意。”
“极好!”卢煜赞了声,轻轻一甩展开湘妃竹骨绘君子兰折扇,款款离开厅堂,“我看你是真栽了,再不专心看公文,月上梢头都回不去。”
穿过莲池便是一片竹林,回东边跨院的必经之路。
茂密青竹长势喜人,遮天蔽日,一条清溪潺潺穿林而过,更显清幽宁静,纵使烈日当空,行于林中也不觉热,何况眼下太阳就要落山。
瞧见亭中有一下没一下打着团扇的女郎,卢煜立在青石小径上,收起折扇,缓缓作了个揖,问候道:“弟妹。”
断了假孕药后,至今也有八九天了,这两日裴静文感觉小腹隐隐作痛,推迟二十多天的月经大概要来了。
如果追求稳妥,她该继续吃药,拖上一两个月再行动。
但是是药三分毒,万一吃多了造成内分泌紊乱,伤的是她自己的身体。
而且,她等不了了,也忍不了了。她想见林三,她想离开苏勉,很想很想。
奈何得知她有孕后,苏勉的脾气被彻底磨没了,任她如何刁钻刻薄,他都笑盈盈受了,导致她不知道该怎么把“孩子没了”不留痕迹栽赃他。
为着这事儿,裴静文忧心不已,总不能白闹这一出,什么都没得到,那也太亏了。
直到此刻,卢煜这个贱男人的出现,吹散困扰她数日的大雾。
裴静文强忍内心激动,冷冷地应了声。
从苏氏亲卫那儿听过女郎的传闻,知她骨子里不是个好相处的,碍着表弟对她的看重,卢煜仍是温声道:“近来愚兄事务繁忙,一直未能登门道贺,今日既见到,便在此贺弟妹有孕之喜。”
说罢,青年长揖到地。
裴静文目光冰冷,眼前的男人一袭青衣疏朗,礼仪周到,仿若翩翩公子,却不知他温文尔雅的背后隐藏着无数血与泪。
陈嘉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倒不如借苏勉的手杀了他!
心思已定,裴静文横眉冷对,轻蔑道:“卢郎君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下得去手,我可不敢受卢郎君的贺。”
卢煜脸色剧变,沉声道:“不知弟妹话中之意,愚兄先告辞了。”
裴静文谢绝侍女搀扶,快步追上男人,连声质问道:“为了床榻间兴致,你敢说没有给怀孕的姬妾灌暖情酒?你敢说没有逼她们吸五石散?你敢说没有把她们送给属下随从玩弄?你敢说没有在腻了之后把她们卖入青楼?”
卢煜环视低垂着头的侍女,面色铁青道:“实在听不懂弟妹所言,请恕愚兄失礼,告辞!”
“卢煜,”横臂挡住男人去路,裴静文情绪激动,厉声道,“你可还记得陈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