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最坚定的信仰。
262 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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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是遵从了现实,并从上帝视角将角色们本无从知的现实,投射到他们眼前。
直到很久之后,在场的人才听明白华尼托未尽言的深意。之于当时,那不过是诸多九头蛇投机取巧的诡辩之一,了无意义。
学界的狂风席卷过境,终期未知。名为变革的腥风也细无声得渗透到了各行各业。
嗅觉灵敏的机会主义者,忙慌着用关系网编出一把保护伞,于将压境的暴风雨中求一隅无虞。只这来势匆忙、指向不明的飓风天,人人自顾不暇,精致的利己者,谁又愿为谁许诺成本未知、代偿未知、收益未知的保护。
利益的联盟在飘摇中瓦解,一心的护道者于危难前团结。比方应许的求索者濒临溃散。比方X学院里的众志成城。
惯于求取之人想象不了付出,没有付出的沙盘堆不起塔防,困囿于散沙一盘。
贝鲁西斯苦于思求而致的连日无作为,加剧了这建于急利、毫无根基的扭合体的崩溃。应许之地的求而不得、“先知”预言前后的矛盾,让更多的人走到了他的对立面。贝鲁西斯的信誉锐减,权威在日渐的质疑声中所剩无几。
平缓的不服者提议重现领袖,激进的声讨者要求离开。贝鲁西斯和他的应许之地一说,被声讨者们描述成操控人心的话术,而这所谓聚栖地则是用来拴锁苦力的牢笼。而今骗局被戳穿,他们的自由意志理当被返还,离开的决定更当被遵从。可反抗需要人手,不服者们对声讨者的一意孤行亦不能全盘忍让,哪怕不再信服贝鲁西斯,可目的是为一致,便不该被情绪左右,闹离开。
贝鲁西斯有心无力,他仅余的追随者不许他露面,说他的出现只会让混乱更混乱。他很伤心,却也无能为力。
这乱局是阿尔法预料中的事态,他未想到是来得如此之快。但,并无妨碍。他和他的亲信看着不服者与声讨者之间的矛盾从礼貌辩论、口角之争,到推搡摩擦、聚众斗殴,一步步加剧演化,并放任着这演化,直到事态隐有失控的迹象。
精挑细选、训练有素的纯种战斗者持枪带械,将争斗者包围。
瓦解暴/乱,总是从令之爆发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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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法慢条斯理得戴上黑手套,冷漠的视线掠过将溃塌的世外桃源,最后的喧嚣。啪,嗒,皮革弹回掌根,指挥官订正目光。
“肃静。”随行长官左右的西塔吼了一声。年轻人总有用不完的活力,和格外大的嗓门。
“闹市”像被按下静音键,污秽的辱骂、饶舌似的辩论、和你来我往好不精彩的棍棒比划,于同一时暂停。慌乱不安的视线被喝止声吸引。或者说被冰冷的枪管逼停。
长官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充不了场面的乌合之众都得亲自管束,这长官当得未免太掉价了。阿尔法把头向右侧微偏,压在帽檐下的眉峰看不真切,但大约是皱着的。他素来不喜聒噪和愚蠢。
右侧的伽马用指节把军帽向上顶了顶,好叫底下的人看清。是的,今日他们特意穿了整套制式。这是贝塔的主意,说什么挺括的棱角会给人以视觉压迫,这种心理层面的功效是迷彩作战服所不具备的。当时在场的人,都以为阿尔法会呵斥一句“无稽之谈”,毕竟这家伙什么都不上心、独热衷于怪点子。但阿尔法出人意料得道了声“在理”。
而今看来,确实在理。
队伍里并没有贝塔,真想让这家伙瞧瞧那些萎靡耗子缩头缩尾的模样。伽马在心里感慨。但那家伙铁定不是缩在营地,就是藏在哪个背阴处躲懒。没人管他……也管不了……
贝塔从前可不这样。论起愣头青式的冲锋陷阵,他和西塔难分伯仲。但自打哪场有名的变种人战争落了伤病、几乎废了条腿,他便是这副做什么都恹恹的模样。而这种灾难的根源,是不服管教、自视甚高的毛头小子。贝塔为了救人差点把自己搭了进去。自此之后,这个团队多了一条铁一般的纪律——不问闲事,不管闲人。
从记忆之海收回视线的伽马,眼神冷彻。年复一年,闹剧、痴愚和盲目总在复刻。
“诸位。”伽马的声音远不及西塔嘹亮。毕竟在贝塔自说自话抢了“文弱军师”饭碗之前,他才是那个正儿八经的军师。文职嘛,哪敢和武职比粗犷。但压人的从不只嗓门,“诸位的肆意已严重影响了基地的正常运作。这不是一个失散人员收容所,更不是先知的后花园。你们聚集在这里——不论你们自以为缘何而聚集——是为了抵抗你们所不能、不愿、不甘承受的现世。这是一个有纪律的抵抗组织,而组织离不开秩序。”
不大的声压,压住了乌压压的人群。对突如其来的局面反复反应不及的抗议者们,在听懂秩序维护者话里的暗喻后,终于开始惊慌、骚动。
“我们是先知的追随者,主的信众。主不会随意丢下任何一个子民,先知为我们互道,而你们理该是互道的守卫,听命于先知。你们的行径是对先知的不敬,对主的违抗,主不会宽恕任何一个缺乏敬畏的败道者。”
“至高的造物者全听、全视、全知,敬佑者得主赐福,拂逆者将致罪罚。无知的人啊,主的殿堂会为你闭门,通往应许的步道不会再向你敞开。忏悔吧,祈祷吧,趁仁慈的主对知返的羔羊尚有怜悯。”
……
谴责、指摘、布道、颂祷纷沓而至,那是温和的不服者温和的反抗。而激进的声讨者,手握并无残缺、也未损坏的农具、铁器,迟迟不敢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