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论起官职,阎昭可比县令的品阶还要高得多,他虽然返乡但身上的官职未撤,因此县令知道他们的动作并未制止,相反内心还放松了一些,好歹不需官府承担所有压力了。
县令没忍住拍了拍阎昭的肩,十分感慨。
听着叔伯的夸耀,阎昭神色不改。
再不能拖了。
上次雪飘比往年早了许多,过几日冬至一过便迈进小寒了。
县令何尝不知,闻言说自己已经安排好了,稍后巡兵会挨家挨户让他们注意些,他们要准备开城门放流民进来了。
“庇护所和粮仓早就备好,若是顺利,兴许还用不上我们囤的粮。”阎昭说着,幽深的眼中透出一丝笑意。
这话中的希冀是众人期盼不已并为之奋斗的。
敲锣声阵阵,门扉一开一关,百姓见官兵在冬日的夜晚挨家挨户相告便知开城门是刻不容缓了。
虽提前好些日子知道这个消息,但当现实降临才能感受到那阵逼迫意味。
卫家的门是阎昭敲响的。
“情况如何?”没有那个时间给他们坐下闲聊,三人关上院门在院子里站着交谈。
阎昭皱着眉点头,说:“尚可,我们准备做得早,明日辰时开城门,出门注意一些别露富。”
此处的“富”是指什么三人都心知肚明。
卫柏和林轻颂郑重应声,说不会暴露家中余粮富足,又再三强调让官兵多注意一间饭馆。
知道饭馆不仅住了四个伙计,还有许多菜粮,阎昭脸色严肃,没有再闲叙,“我们一定会守好集资囤购的粮食,城内其他饭馆我也会派人多注意的。”
此时跋山涉水而来的流民早已劳累恶困,若有极端之人进城后不听管控,首当受险的就是饭馆,其次才是粮店,若是胆量再大些,受难的可能就是城中百姓了。
上述假设的情形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
目送阎昭离开后,卫柏与林轻颂在门前驻足片刻,听着怀安巷开门关门的动静,对视一眼,转身回屋。
在阎昭上门前二人已经准备上床睡觉了,林轻颂掀开被子裹好,侧身向墙,好一会儿依稀感觉还有光亮,抬头睁眼,直直对上了卫柏的眼神。
轻手抚上夫郎泛红的眼尾,卫柏详细讲了一遍官府和他们的准备,安抚道:“已经尽人事了,接下来就看天命如何。”
抬手握住卫柏暖和的手掌,林轻颂坚定点头,说:“我只是觉着太世事无常了些,一时感触罢了。县令大人为官多年,以往灾害和民情都处理过来了,再说——”
林轻颂拿下卫柏抚在他脸上的手,摩挲几下,两眼亮晶晶的,“别人如何我不敢确定,唯独相公,我是十分坚信的。”
被自己的夫郎全心全意相信着,卫柏身心愉悦难以言表,只是露出的笑意温柔,林轻颂差点溺进去。
“别多想,好好休息,明日开城门看看情况如何。”卫柏给林轻颂掖好被子,起身熄了蜡烛。
翌日临近辰时,县令亲自站在南城墙上喊话:“诸位跋山涉水至此避难求安,本官理解,并为诸位搭建了不少的庇护所,但还是得挤一挤,每日饭点会施粥或是杂粮馍——”
城外流民听见动静后渐渐睁开眼睛,陡然听见这一席话都瞬间清醒了,个个仰头一脸希冀看着城墙上喊话的青禾县县令,他们知道话还没完。
“只有一点!不能打扰我们青禾县的百姓,服从我们的安排!”
“如果能答应就应声!”
县令话音未落城墙下的众人高声、哑声或嘶吼着答应。
抬手下按,等流民稍稍安静了些,县令说:“既然如此,诸位可以开始排成两队了,左右城门各一队,进行登记,并凭盖了官府印章的临时籍契领吃食!”
见城外虽嘈杂但还是听从安排行动起来,县令心中松了口气。
其他几面城墙、城外也是这般景象。
昨夜听官兵上门交代,城内百姓对今日流民入城的事早有心理准备,可当看见他们衣衫褴褛、拖家带口,身上还多多少少带着脏污和擦伤时都有些于心不忍,与此同时不禁庆幸青禾县人杰地灵,庆幸青禾县的父母官作为,庆幸自己没落到那个田地。
这些想法虽不道德,但这是常人见他人落难的正常反应,只要别到人家跟前说就是了。
因着被叮嘱了安置流民的头几日让他们少出门,青禾县的百姓都只拉开家门探头看了几眼便蜗居在家了。
一上午忙着安置流民,直到午时饭点才好些。
庇护所分布在城中东西南北,县令集思广益,灵活分散与集中庇护所,既能方便管理又能防止流民拉帮结派形成气候危急城内百姓的安全。
“我闻见米香了!”一个看模样十二三岁的小子吸了吸鼻子,说道。
他娘刚想骂他饿昏了头,霎时间又福至心灵,抬头看去,是官兵开始放饭了。
“登记完、收拾好的凭借临时籍契来领粥!今日初次施粥是为了防止各位一时进食肠胃不适,暂时满足温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