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手底下的人就没那么幸运,惨的不是一星半点,但又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
顾不也当然不会将他的亲随人马交到湘舲手上,因为他们还在处理另外一件事。
湘舲手中的一万人是顾不也四处捡的一群散兵游勇,乞丐流民罪奴,男男女女什么人都有,大部分都已成年,也有稚童和老翁,她将他们分成男女两队,一个个全都换上甲胄拉出去野练。
鸡都还没起,迎着日出先来一套组合拳,找来一大堆的刀枪剑戟让所有人上手试,每个人下午都要顶着烈日练习兵器,不到三个月,唉声叹气听不见了,一个个脸黑,下手黑,但心不黑。
湘舲每日睡前对着众人之乎者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湘舲从二当家摇身一变成了二先生,一个个对湘舲有情有义起来,他这个大当家倒成了太上皇给供起来了。
顾不也索性当着众人的面,将这支他原本并不看好的炮灰,交给了湘舲。
湘舲有事做,省着找他麻烦,看着湘舲带着人满山的游荡,他也好松开手去干其他事。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还要冷,寒潮已经袭来,临时营地猛然刮起大风,吹乱了一位老者的胡须,他细软洁白的发丝随风飘起,瞳孔像是打翻的墨汁,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老者衰弱的像要马上断气,颤颤巍巍的来拜见顾不也,进门后一改常态,腰背瞬间挺直,变得中气十足,精神矍铄,已经七十岁高龄,不喜金就喜欢崭新的,没有一点磕磕碰碰的银元宝,人称老艮。
老艮揖礼道:“顾郎,这局棋已然成势,韦氏直言敢谏,但门人子弟受阻较大,仕途大都失意。反观皖氏虽位高权重,可是依附权势,结党营私,把柄也不少。只等最后添把火,韦氏倡导的古文复兴派和皖氏的乐府革新派将彻底决裂,届时文坛动荡,恩恩怨怨将纠缠不休。”
顾不也漫不经心的执白棋,放在他与湘舲下的残局上,撞紧气做劫杀,看似不相关的两条脉络一下子胶着起来。
顾不也眉头舒展,意味深长的轻笑道:“老艮,你一肚子墨水如今算是烧开了,成了祸水……见你一面是文邹邹嘴里尽吐酸词,一面是见银子履步难移的贪欲,割裂之感仍旧,可是我觉得,相比那些假清高的你可爱太多。”
老艮见顾不也此时的脾气较为顺遂,难得喜上眉梢,闲聊起来,“大当家谬赞,余乃一介俗夫,卡在这钱眼里,不欲挪窝。二先生如今何处?略备薄礼,也好拜见一下。”
顾不也惊喜的抬头,略带笑颜调侃道:“这句话新鲜,头一次听你说要送礼,礼在哪?你肯往外送银锭子。咋么没见你讨好讨好我呢?”
那老艮不自在起来,不着痕迹的将银袋子一捂,背着顾不也捋起胡子来,眼睛笑眯眯的眨巴两下,回过头苦笑,“您不是一向视金钱如粪土嘛!我是听说二当家勤于练兵,您看,我虽然身子骨硬朗也算是古稀之人,实在经不住闻鸡起武,踏月而行,望二当家高抬贵手,高抬贵手而已。”
顾不也会心一笑,乘胜追击:“礼先拿出来我看看,若是我这关你都过不了,拿出来大概会自取其辱。”
老艮听说顾不也让个女娘当二当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些年他拿顾不也当半个儿子,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也心疼顾不也以往的遭遇,为了练那邪功,天天饱受痛苦折磨,不见偷懒懈怠。
顾不也独来独往,负重前行,像一潭死水,让老艮急得够呛,虽说他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是看着越发阴郁的顾不也,他只盼他能跟正经人有所来往,不要把自己沦为复仇的尖刀。
老艮从手中的袋子里,掏出一个雕工精美的狐狸银戒,放在顾不也面前。
顾不也仔细研究眼前通体镂空的戒指,比普通戒指略宽些,狐头栩栩如生,戒指里似乎有什么极细的丝状物藏在其中。
老艮用手指向狐狸尾巴,“捏住这里,可以拉出细丝,此丝韧性之足,受高热而不损,实乃非凡。”
顾不也歪着头,若有所思,在他眼中这不是戒指,是绞杀活物的利器。锻造的算得上慈悲为怀,没有痛苦。
“她肯定会喜欢,可是好看归好看,若有一天她用这东西对付你我,怎么办?”顾不也用手将所有的银丝抽出,发现并没有很长,不到一臂的距离。
老艮连忙惊呼分辩道:“啊?没想过这个问题,万物相生相克,这东西应该也怕剪刀吧。”
顾不也笑出一脸高深莫测给老艮头看。
老艮头挠挠头,这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那郎君留下玩吧!我在令寻个女孩子喜欢的物件送。”
顾不也调侃道:“你总想让我放下屠刀?这东西杀人于无形,却实比刀更文雅。原来你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