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湖水岸一片青绿盎然,婀娜摇摆的柳枝随风舞动,一湖清波将远处几艘画舫吹来,春风拂面,带来阵阵花香。
瑶湖边的那家不起眼的客栈,门前行人依然三三两两,门头上篆写‘回头’二字,历经一年风雨,黑色底板微微褪色。
池鸢站定在客栈门前:“到了,就是这里了。”
薄薰看着檐上牌匾一字字念道:“回,头,诶,这两个字我倒是认识!”
谢离望着眼前的小客栈,转身又往不远处的画舫栈桥望去,去年,就在此地,他曾与流光君还有众学子一起游湖泛舟,之后也是在此处停靠,罄月她……曾在这家客栈歇脚,是否,他们当时就曾擦肩而过?亦或是,她曾在客栈内注视过他们……
“进去了,谢离!”谢离还在游思,被薄薰一声唤喊回了神,回头一看,池鸢与薄薰已经迈进了客栈大门。
午时已过,客栈大堂内食客无几,柜台前趴着一个伙计,头一点点朝着来人问好,等走到跟前才发现他只是睡着了。池鸢轻叩柜案,那伙计一个激灵瞬间惊醒,眼睛还未睁开,嘴里的话已经熟练的说了出来:“哎,客官您来了,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啊,本店有上好的美酒和独具江都风味的美食,还有……”
池鸢打断伙计的滔滔不绝:“小二,向你打听一个人。”
伙计睡眼蒙眬的睁开眼,瞧见柜台前带着帷帽的客人,缓缓抬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池鸢毫不迟疑,扯过一旁好奇打量的薄薰,从她袖中摸出一块碎银扔掉柜案上。
伙计一见银子眼睛都亮了,他急切抓起银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脸上立马换了一副谄媚讨好的笑脸:“嘿嘿,客官,您想打听谁,小的但凡知道的,绝对毫无保留的说给您听!”
池鸢冲他笑了一声,转身走到临窗的桌前坐下。伙计忙不迭的小跑过来,一边给他们沏茶一边偷偷打量他们的行装衣着。
“你这店中可有一位红衣姑娘住着?”
伙计挠头想了想:“红衣姑娘……客官能说得再具体一些吗?您也知道,咱这客栈虽是小店,但每日开门人来人往那也是有不少人的,而且穿红衣的姑娘可太常见了,不知客官您究竟要找谁?”
“她叫寒徽却,大概一个月前就来此投宿了,小二哥可有印象?”
伙计一甩肩头白巾,托起下巴,垂头深思道:“这……一个月的事怕是不好记了,诶,客官您方才说什么,她叫韩什么来着?”
池鸢放下茶盏,抬眸瞥向他:“是寒徽却。”
“啊!我想起来了!”伙计双手一拍,由于激动不小心撞上了桌子角,他吃痛的捂着腰道:“原来客官您找的是寒徽却寒女侠,哎呀,您怎么不早说,寒女侠行侠仗义古道热肠,在江湖上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小的也很是仰慕她的风采!”
“闲话少说,既是知道,那她一月前可曾来此住店?”
伙计还想和池鸢闲扯一番,但不知怎么的,只被池鸢隔着帷帽瞪上一眼,他就觉得浑身恶寒,就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额,额是是的,小的前些时日还时常见到寒女侠,不,不过近几日……却是没见到了,不过,寒女侠也没退房,应该是有事出门还没回来吧……”
池鸢沉吟片刻:“那你可知最后一次见她是哪一日哪一时,还有她身边可有人跟着,出门时可带了什么东西?”
“这……好像是,是……啊,小的记起来了,好像就是前日晚上,小的最后一次见到寒女侠,当时寒女侠还朝小的打招呼呢,好像……她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带了随身的佩剑,是独身一人走的,对,就是这样!”
夜幕将至,瑶湖临岸燃起一片灯火,比起白日寥寥无几的游人,夜晚的瑶湖更似热闹,放眼望去,整片瑶湖皆被一艘艘画舫装点,好似夜空繁星一般壮观。
回头客栈屋顶上站着三个人,一个是灰袍帷帽的池鸢,一个是黑衣劲装的谢离,还有一个则是绿衣飘飘的薄薰。“走吧!”池鸢点足一跃向城东方向飞去,薄薰和谢离随后跟上,不过临去时,落于最后的谢离好似在瑶湖画舫之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时辰前,池鸢又唤来小二打听了一些事,说是在离江都城数十里外有座九龙镇,那里聚集着众多江湖人,而九派之一的水月洞就座落在镇外的一片山湖之中,山脚下还有好些江湖小门小派依附着,听说近来九龙镇不甚太平,依寒徽却的性子必定会去那些地方走动,等到了那里大概就能打听出她的具体去向。
紧邻江都的九龙镇也是十分繁华热闹,华灯初上,街市行人便络绎不绝,临街商铺鳞次栉比,几乎每家酒肆都坐满了人,还有好些酒家为了招揽客人都把桌椅摆到了大街上。
相比街市上的繁华灯火,闹市后的暗巷却黑得异常寂静,幽长的巷子内,一个男子怀抱包裹,哆哆嗦嗦的从巷道中走过,行至半途,突然被伸出来的一只脚给绊倒,男子惊叫一声,慌忙爬起,抖着声道:“各位好汉,借过借过,无意打扰,恕罪,还望恕罪……”
“借过?谁允许你借过了?”黑暗中一只大手突然伸出直接拽起男子的衣领,一个蛮力就将他提了起来。男子慌得连声求饶,四目看去,巷道两旁的黑暗中零零落落站了四五个看不清相貌的人,几人对上男子的目光,或不屑或讪笑或漠然,无一人站出来帮他说话。
“乱看什么,老子跟你说话呢!”大手的主人是个身侧健硕高大的汉子,他一手拽着男子的衣领,另一手则去抢夺男子手里的包袱,男子力气不及他,争夺间,包袱被撕烂,大片铜钱从里面洒落,还不等众人回神,男子喉间突然发出一长串尖细笑声,笑声中,好似有刀光闪动,接着汉子喉间像有什么东西疯狂喷出,只闻几声细碎的骨裂,高大的汉子瞬间就被男子肢解成无数碎块。
“都说好汉借过了,却还不依不饶,非得自寻死路,哎,真是良言难劝该死鬼!”男子絮絮叨叨的捡起地上的包裹,转头瞧去,巷道两旁哪还见人影,早在他亮刀时就吓跑了。
男子嘴角一咧,嘴未动,喉头却滚动不断,尖细笑声中,男子收好染血的刀,一步步朝巷外走去,等到了灯火之地,才见男子满脸是血,身上黑衣亦如墨染一般深不见底。
男子回头朝暗巷望去,似是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但他却不知暗巷之上,有三个人将他作案的全程看得一清二楚。
薄薰啧声不断:“哇,这个家伙杀人还怪恶心的呢,瞧瞧这一地的血,若是走过去肯定脏了鞋!”
谢离也是很少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他强忍胃中不适,右手紧握刀鞘,认真记下男子脸部特征和身上细节,准备事后寻人去查他底细。
反观池鸢,她对这些场面倒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不过,她对男子高超的刀法十分感兴趣,正欲动身追去,男子一晃眼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暗巷横穿三四条街,在远离闹市的西街却是另一片景象,这里行人零散,街边商铺大半都是关门的,就算有开门的,也只在门前点上一盏昏暗的油灯,街上游荡着几个衣衫凌乱的江湖客,街道两旁三五成群站着一些持刀剑的凶脸汉子,他们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还不时的抬头向四周打量。
西街尽头有一家灯火通明的酒楼,此楼高五丈有三层,楼前挂满了灯笼,老远就能闻到酒肉的香气,等靠近些许,又闻里面有靡靡乐声传来,还能一眼望见二楼窗后环抱交叠的吃酒男女。
看到这副景色谢离才反应过来那酒楼是何地,见池鸢和薄薰还要往那边走,忙上前拦住道:“罄月,薄薰,别再过去了,那边,那边是风月之所,你们是女子,去那里不太合适……”
池鸢瞥了谢离一眼:“有什么不合适的?仙纭阁我都呆过,还怕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