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诸葛承只是喝了一口后就努力抬起身体想要附到阿拓耳边说点什么,阿拓一看他这么急立即挥手让侍者们都退下去。
“有内奸。”勉强撑着说完这句的诸葛承身体一松又开始往下滑,被阿拓单手捞住了。
“我知道,是于桓他们几个,他们已经都招了,这种叛徒死不足惜,我已经把他们都处决了。”
“他们被……抓回来了?”诸葛承本来想提醒一下阿拓以免有些内奸再混回来,却不想对方动作如此迅速,“那……其他人呢?就是……没跟我走的……那些?”
诸葛承那日就让石虎跟了那些人一阵子,在确认乙弗部分兵去追他们后就把石虎召回来了,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结局。
“别多想,那些人不听我的吩咐,先抛弃你们自己逃命去,最后是怎样的下场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也就是说,他们……死伤惨重?”
诸葛承倒也不是真的接受不了这种结果,毕竟是他故意把这些人当成诱饵的,如果现在再来后悔也未免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但那些毕竟是阿拓托付给他的人里几乎一半的人口,也即是说,那些凯旋归来的将士们里差不多也要有一半面对出征归来却家破人亡的结果。
诸葛承于是明白了他的噩梦的来源,这些人的初衷只是想活命而已,何况他们也是得了部落主母贺夫人的允许逃命去的,而最后他们的这个悲惨结局的确脱不开诸葛承的功劳。
“都是……因为我吗?”诸葛承无奈地复述了一句他在噩梦里听到的指控。
“怎么可能是因为你?!一直向背叛的两部透露部落位置的是于桓这些人,私自带着我留给你的守军跑去追击敌军,害你无人可用的是娄那这个废物,抛弃部落主母和我定下的话事人提前离去的是他们自己,而最后屠灭他们的是乙弗部,这些都和你有什么关系?!”
阿拓担心诸葛承因为这种道义负担而郁结于心,从而对着他的精神再造成一次打击。这一次不同于在洛阳那一次,等善后时阿拓发现诸葛承的机关兽只只带伤,最严重的那一只甚至被腰斩了。阿拓甚至怀疑那一只石虎已经没有救了,但他还是让手下们收拢了所有他们能找到的机关兽的残骸,以便诸葛承将来能修复它们。
在洛阳时的小魏虽然受伤但还保有基本的灵智,那一次诸葛承尚且休养了许久,而这一次在诸葛承昏迷后那些机关兽都直接进入了休眠状态,阿拓简直不敢想象这一次诸葛承伤得到底有多重,他真的怕再多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压垮诸葛承现在的身体了。
“你只管好好吃、好好睡,那些人的死都和你没关系,嗯?”
“好好吃……好好睡?”诸葛承突然觉得阿拓这话有点好笑,所以他本来是想多自嘲两句的,可惜他的确是真的困了,才说了一句就又昏在阿拓怀里了,“我好像真的……成了那只羊羔了……”
然后诸葛承就开始昏昏醒醒,当然昏的时间很多,醒的时间很少。但好在每次他醒来时都有一堆人忙着伺候,诸葛承简直怀疑他这边的阵仗比起刘夫人和贺夫人那里都要强了。他也试过让他们不用这样,但很可惜,在胡人里诸葛承真正能说服的人只有阿拓,而阿拓在诸葛承后来醒来时刚好都不在。
于是等下一次诸葛承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马车里的时候也没太惊讶,本来部落就需要游牧,而之前可能只是他在昏迷中所以没发现已经换过地方了而已。
“我能看看外面吗?”
这会诸葛承的精神已经比刚醒来那会好了很多了,但因为他第一次醒时场面太过惨烈,没人敢让他去王帐外面走走。既然这次醒来难得正好遇见迁徙途中,诸葛承想在马车上看看外面也好,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久没见过蓝天白云了。
然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一个要求,马车里伺候的人反应居然是一阵慌乱。一个说是先生身体还抱恙,大萨满说了不能见风,又有一个说什么可汗吩咐了不能让先生出去,否则他们就要受罚,几个人几句话里都能互相矛盾,诸葛承干脆不理他们自己起身坐了起来。
“先生不可!!”
侍者们里有扑上来扶着诸葛承要他重新躺下的,有干脆去按住马车的窗帘不让马车透光的,总之他们这幅急切的样子让诸葛承实在是很难不心生怀疑。
但诸葛承也不想和这些侍者们硬犟,他顺从地躺下,闭上眼睛,开始在脑中重新沟通他的魂契。然而其实诸葛承也明白,现在的自己还不适合唤醒沉眠中的机关兽,因为他的神魂里的裂伤还很厉害,贸然使用魂契很容易陷入那种失神状态,这样说不定会给灵魂带来什么新的伤害。
知道自己现在情况的诸葛承很小心地让其中一只石虎重新睁开眼睛,然后发现他的机关兽似乎也都被集中起来放在了一辆马车上。好在机关兽那里没有那么多看守的人,那只石虎轻易地从马车的一侧溜了下去。
通过石虎的眼睛,诸葛承发现他们已经是部落迁徙里最后启程的一批了,除了身后跟着一队护送的骑兵以外,诸葛承的马车已经在末尾了。石虎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周围还是很普通的草原的样子,所以诸葛承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没看出什么的诸葛承准备让石虎重新回马车上重新退出魂契状态,但是就在石虎转身的刹那他注意到了身边的一条河,看队伍的迁徙方向,他们应该是在往河的下游走,单以这条河本身来说并不足以引起诸葛承的注意——
如果从他们身后河的上游那里下流下来的水不是红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