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盏上好的青釉竹节盏混着滚烫的茶水在贺迟绪脚边迸裂开来,迟绪平静与上方被气得怒目圆睁的男子对视,那是他的父亲,幽都贺家家主,贺砚修。
贺迟绪往边上稍了稍,才慢条斯理的略微弯腰拱手道“父亲大人息怒。”
贺砚修坐在宝座上,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一声不吭的跑去枯峰山一呆就是半年,回来就问我要这么大的礼,旁的都可以,但残幽玉佩,你想都别想!”
“儿子有急用,才来求父亲大人,您就行个方便。”贺迟绪没有半点求人的态度,像是笃定了贺砚修会给他。
贺砚修气的在高台处来回走了两圈,才将怒火堪堪平息“那你说说你要它有何用?”
残幽玉佩是贺家独有,它不仅可以镇妖邪,还滋神养魄,不是贺砚修不愿给,是那一块的所需材料稀缺。
隐有消息说,幽都宁家那小子需要,说不定来日就派人来取了。
宁家是与贺家有姻亲关系,若真轮起来,她还算是迟绪的表妹,算上一支古老势力,其号召力在幽都是顶尖的。
九州之内也就仅有十枚,贺家掌六枚,如今在地宫里摆着的是最后一块。
“儿子救了位姑娘,她需要”贺迟绪说道
贺砚修神情微动“你救了个姑娘,我就把残幽玉佩给你,那往后呢……”
“我心悦她。”
气氛逐渐尴尬,贺砚修嘴唇微张,责备的话语怎么也说不上来,身旁仆人像是听到什么惊天大瓜,动作都变得轻柔起来,生怕漏了什么细节。
迟绪轻咳一声,仆人都出去了。
他是喜欢那位姑娘,但只有一点点。
可不应该就这般说出来,可是唐突了她,但他若不说出这个理由,断不会这般轻松拿到残幽玉佩。
他神情不自在的给自己找补道“心悦她是真,但儿子体弱也是真,父亲大人不必刨根究底的去问,儿子不愿耽误她。”
贺砚修背着手听着,一副吃屎一样的表情听完,背后紧握的双拳握紧又松,松了又握。良久,才憋出一句“那位姑娘呢,她对你可有情?虽幽都势大,但你若做出那般强人所难的事来,我第一个不同意。”
贺砚修又似想起来什么似的,摆摆手“即如你所说那般,便去地宫拿吧。”
“她中了金蝉丝毒,其他的等她毒解了再说吧”迟绪拱礼退下“收拾几个不相关的人罢了,不必父亲大人忧心。”
“可温家……”
“所以儿子才来前求父亲,残幽玉佩是唯一的法子了。”
温家倾覆,连带着金蝉丝毒也成了无解剧毒,可残幽玉佩能解万毒,温养灵脉。
看着他的背影,又张口喊着了他“这次便放手去做吧,也该立你少主的威严了,不为你想,也要为晚苡想想。”
他要这威严有何用,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他如今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为晚苡扫清所有障碍,这样,她才能安安稳稳的当这幽都主。
贺迟绪背着身待他语毕,想转过去致谢却犹豫了,顿了两瞬往外走去。
自姒弗走后,父子之间的关系就僵了许多。姒弗在时,贺砚修还只是个贺家少主,温文尔雅,是九州内有名的公子。
幼时迟绪骑在贺砚修的脖子上,薅他头发,姒弗都要称赞一句儿子力气大!
后来晚苡出生时,贺家事变,那一战令姒弗伤了根本,贺砚修登上家主位后,寻遍了灵丹妙药,还是没能保住性命,在晚苡三岁时过世。
贺砚修只能靠不断的处理政事来麻痹自己,夜半时分,他时常对着书桌前面的画像发呆。
砚修不敢去看他的一双儿女,因为他们的眉眼与姒弗极其相似,又怕护不住他们,就培养出幽都最强的夜行衣,竹云轻两支暗卫给迟绪,晚苡。
砚礼对这对兄妹却是极好的,得空便来陪她们教她们为人处世,哪怕后来被逐出族谱,不顾贺家阻拦也要翻墙进来为这对兄妹授业解惑。
贺砚修知迟绪患月半寒毒时,愣了许久,境界反噬,止步不前,不顾幽都之主的身份,亲上宿梧求药,被那位归山长老为难了许久,从未有半句怨言,才堪堪有了缓解之法。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这个作父亲的失职。
澜郁在屋里与清月打闹逗趣,人手一本九州闲谈怪志,翻至幽都篇,清月倒豆子般的讲出来,伴随着澜郁那亮晶晶的眼睛,像是询问“真的啊!然后呢!不能吧?”
贺迟绪走到屋外,正是听清“温家叛乱投敌,致贺家军连失三城,幸亏姒弗夫人神机妙算,这才扳回局势,斩杀反贼。”
一瞬间的恍然,好久没听到阿娘了,自阿娘仙去,幽都很少有人在迟绪的面前提起姒弗夫人。
他站在外面听里面讲阿娘是如何骁勇,待人如何好,像是陷入回忆。
“贺迟绪!你给老娘下来!温习练功去!”
“阿绪以后要护好自个啊,也要替阿娘教育好妹妹。”
都过去了,不用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