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奴站在屋檐上,两颗黑黝黝的眼珠子瞪着草丛,伸展了两翼,做出俯冲之势。
楚照槿掏出荷包里的肉干,放在手里,唤寰奴下来,寰奴不为所动,和屋檐上的肃穆而立的鸱吻融为一体。
正疑惑着,身边草丛微动,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绣球开得正好,花团锦簇里开出细微的缝来,如浪滚过,似有活物奔出来。
“这是什么声音。”楚照槿问。
话音方落,一条毛茸茸的影子窜出来,蹲在了楚照槿脚边,爪子上生了厚实的毛发,挠了挠楚照槿的鞋尖。
“哪儿来的这样大的狸奴。”大狸奴两耳上竖着两簇尖毛,颇像女子点缀在发间的合欢,楚照槿内心的阴郁一扫而光,忍不住摸了摸狸奴的下巴,小家伙满脸享受,蹭了蹭楚照槿的手心。
知晓它馋得紧,竟忘了手里的是给寰奴的肉干,她径直喂给了大狸奴,作为摸了它的报酬。
大狸奴湿漉漉的鼻尖方凑在肉干前嗅了嗅,寰奴似箭暴起,俯冲下来,自旁人口中夺食。
一猫一鸟本就剑拔弩张,僵持许久,这肉干点燃了两方的怒火,狸奴扑上前去,不见了在楚照槿面前的温顺姿态,亮出了爪子要把寰奴扑下来。
寰奴亦不甘示弱,尖爪红喙,直向大狸奴的眼睛。
“寰奴别打它,还有肉干呢。”
楚照槿少见寰奴这般凌厉的样子,多是在它温顺亲人的时候喂些肉干给它,跟眼前这只不知何故出现在府中的大狸奴更是初见,看着它们打架,霎时手足无措,颇为笨拙地打开了腰间的荷包,倾倒出全部。
哪知猫和鸟都不理睬,打红了眼,一心要把对方踩在脚下。
“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一顿好找。”樊香梅提着笼子,望着满院子飘荡的毛发和白羽痴愣了半晌,攥着帕子擦了把额间的汗,想起来口袋里的东西,递到楚照槿手里。
“这是……哨子?”
“侯爷给的,让我给侯夫人传话,吹吹看。”
楚照槿将信将疑,把哨子含进嘴里,清亮的哨音方落,院中安静下来,焦灼的战况戛然而止,一猫一鸟受到了某种震慑,双双分开。
寰奴叼起地上的肉干,心满意足地伸了伸脖子,展翅重新回到屋檐。
大狸奴慢条斯理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理顺打乱的毛发,瞥了寰奴一眼,浑圆明亮的眸子里满是蔑视,而后猫步轻巧到楚照槿脚边,来回蹭着。
“听不懂人话,倒是听得懂哨子。”楚照槿揉了揉大狸奴的头,扬在唇边的笑渐渐淡下来,其中的意味连她自己都有些捉摸不定,“你说这哨子是庄衍怀给的。”
樊香梅把笼子放在墙角,并不关门落闩,大狸奴吃得满足,自由大方地回到笼子里,蜷在舒适柔软的窝里,阖眼睡着了。
“是,侯爷带回来的小猞猁,说是新奇,给侯夫人解闷的,侯爷说,若是它们打架,不听话,也不必担心,吹一吹这哨子,保准听话。”
楚照槿看着躺在手心里哨子,神色悻悻,抬眼望着墙角睡熟的猞猁出了神。
庄衍怀方才说,要带她看的东西是这只小猞猁吗。
“侯夫人不喜欢?”蕊絮问。
楚照槿摇头,把那枚哨子握在手心:“我很早就想养只猞猁了,可惜母后怕猫,一直没能如愿,儿时愿望成真,怎会不喜欢。”
——
椒房殿。
神龛前的香炉里照常插进了三炷香,韦燕真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分外虔诚。
“菩萨保佑,幸得眷顾,让这孩子去了。他本是不该来到世上的东西,与其受尽折磨,不如在出世前不悲不痛地去,也算是福报了。”
韦燕真叩首起身,目光扫到了身侧,虔诚之意消弭不见,语气满是质问。
“本宫可让你起来了?”
何苒儿的腿伸直了一半,听此训斥,不继续起身了,慢慢跪回去,对着静立在摇曳灯火里,晦暗不明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