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照槿反应过来,擦了擦被庄衍怀亲的那边,却擦不掉酡红的面色。
耳畔响起旁观之人低低的窃笑。
这大胆放肆的一吻,被身旁的人都看了去,让她好生羞愧。
始作俑者心满意足,挑了挑眉,仿若无事发生。
楚照槿没了好气,撇下庄衍怀往前走,脚下踩中青苔,身形晃了晃,小臂被人稳稳扶住。
庄衍怀:“万明楼建成只用了半年的工期,还有许多不周到之处,你一人走这么快,不安全。”
短短半年的工期,损耗了多少人力物力,江南大兴徭役,所征人口都用至大兴万明楼和东宫。
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却在冥冥之中汇聚了涌动的暗流,为日后的巨大波澜埋下伏笔。
庄衍怀在等那场波澜,激浪滔天跨越了半个大鄞,拍向了大鄞皇宫璀璨的金顶。
像是应了庄衍怀的话,雨后泥土松动,身后几块碎石滚落下山壁。
几位贵妇人险些被碎石砸中,捂着胸口惊叫起来,重新迈着步子向前,还是害怕得紧。
楚照槿揪紧庄衍怀的袖口,心中安稳:“那你可要扶好我,若出差错,本公主唯你是问。”
庄衍怀捏了捏她的手臂,和她打趣:“是,臣在。”
他今日穿着呈事司的官服,一袭玄衣,腰配银剑,剑眉星目皆透着寒意,周身的空气都是肃杀的。
唯有在看向小娘子的时候,眉目温和,气质柔和了不少,尚能窥见从前那个小恭靖侯的影子。
远处的万明楼,金碧辉煌,庄严肃穆,处处展现着皇家的威严。
楚照槿走得慢,抬眼看着略微失了神,良久,叹了口气。
离万明楼越近,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就越重。
想起了流徙的姜家,大雨滂沱中跪在丹墀前的姜容漪,还有她腹中的那个孩子。
今日随行的嫔妃中,没有看到姜容漪的身影。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姜父用性命仍未阻拦下万明楼的建成,姜容漪来到这里,心里不会好受。
“路上走了这么久,饿了吧。”庄衍怀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块糕饼。
知晓她心情不好,用吃的法子哄她开心。
先是董宁珈,又是姜容漪,她这小脑袋瓜里,不知为何能装得下这么多人。
为何不能只装下他一个?
想是眼下董宁珈已经到了萧国,他日开战上了战场,九死一生,并不成威胁。
眼前的姜容漪更为难办些,干脆暗地里杀了,一了百了。
他的小娘子便能少操好多心,满心满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楚照槿听不到庄衍怀的心声,看着他一脸和颜悦色的神情,以为庄衍怀今日心情意外地不错,哪里能猜到他会有那般极端可怕的想法。
接过糕饼,咬了一口,唇齿留香:“灞河桥下那家胡人厨子做的玫瑰饼!那家藏得隐蔽,我只提了一嘴,你怎么找到的。”
庄衍怀别过头没有说话,唇角微微扬了扬。
她爱吃的铺子,这等小事,他岂会办不了,寻不到?
万明楼筑建在骊山山巅,众人在山腰的涅槃寺停驻休憩。
涅槃寺是翦教庙宇,同佛道两家的庙宇风格大不相同,壁画精巧,色彩奢靡,神像并非普通神佛,而是中原少见的神鸟天女,体态丰腴,形态各异。
皇帝祭天,呈事司有守卫探查之责,庄衍怀没能陪伴楚照槿太久,用了午时,就不见了人影。
楚照槿闲人一个,百无聊赖,自己在涅槃寺里晃悠。
走到一处大殿前,听闻低沉的梵音,声韵沉静温和,如高山涓流淙淙而下,如雪底苍松风流蕴藉。
心境在声声梵音中安定,不知不觉听得入了神,可惜大殿内都是翦教僧人,她进去不了,索性在门外待下来,蜷着腿在台阶边坐下。
听困倦了,就把下巴放在双膝上打盹。
微风穿过大殿,翻动平摊在台案上的梵经书页。
诵经的声音顿了顿,坐上的人敛眸收回了视线。
视线能回来,心却还停留在门外静坐的背影上。
她穿着素白的襦裙,系着朱红的披帛,发髻间的流苏长及腰间,是天地茫茫见少见的俏丽和轻盈。
她的夫婿怎么留她一人在此处。
安阿那延合上经书,走下庄严的神座,在座下信徒的注视下走向那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