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玉手足无措,最终在雪月恳切的目光中,咬牙流泪退出门外。
屋中只剩他们三人,沈轻照面无表情大力扯着雪月细瘦的手腕,阔步走到沈老夫人面前:“母亲恕罪,儿子今日背令也要回来,就为儿子不能失去雪月,请母亲不要再擅作主张。”
沈老夫人气的脸色通红:“你……你……”
“母亲不必动气。儿子今日,便跟您说句亮话:雪月生是我沈家的人,死,也是我沈家的鬼。母亲若是看上了陈三姑娘,也不必定要休了儿子的妻子。”沈轻照眉目阴鸷,口不择言,“为一个舍一个算什么。贬妻为妾,两全其美,方是上策。”
沈老夫人一拍桌子站起来:“住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这儿子平日里也是个沉得住气的,怎么能口不择言到如此地步。但凡雪月没有家世,那也罢了,可人家到底是宣宁伯的嫡女。就算宣宁伯再不济,真闹起来,他放言要将人家伯府嫡女贬妻为妾,他能讨得了什么好处!
沈轻照笑了一下,侧头看雪月。
她从方才就一直挣扎不休,拧的细嫩手腕全是淤青也不停,眼中含泪,却倔强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而目光里,仍看不见一丝屈服,是他最讨厌的神色。
沈轻照端详雪月,口中话却是对沈老夫人说:“儿子只是向您明志,话说的出口,就不怕让人知道。儿子身边没有谁都行,但是不能没有月儿——无论她以什么身份留在这,妻也好,妾也罢。”
“所以还请母亲在儿子不归府的时候,多多看管您的媳妇,让她安心在家,莫要生出任何旁的心思,给儿子添麻烦。”
“还有,从此刻起,她不准再踏出大门一步。母亲可要替儿子上心。”
沈老夫人瞠目,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温润如玉的儿子说出来的话。
更有甚者,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气糊涂的模样。
“儿子的心意已经说得清楚,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沈轻照冷笑一声,偏头盯着雪月,不由分说将她向门外带:“咱们两个的账,现在回屋慢慢清算。”
……
夜深露重,狱署司灯烛仍长明。
杨悫又捧来一明亮灯盏放在寒沧烈手边,欲言又止片刻:“大人,不如歇歇眼吧,从沥州回来,您是一刻也没休息过,扎进这成堆的文书中,夜夜这么熬着。将军可是给属下下了令,要您今日亥时前必须归府。”
寒沧烈眼睛没离开纸:“好啊,你倒是能做我的主了。”
杨悫哭丧脸:“属下岂敢。”
“我吩咐你办的事如何了。”
杨悫道:“大人,纣南侯府不好查,被沈大人辖制如铁桶一般,看着水不浅啊。”
寒沧烈眸心微动:“待我手头这些查完,我亲自试试深浅。”
啊??
杨悫看看外面天色,心里一算计,暗暗叫苦:“大人,那要待到几时去了?将军的脾气属下可吃不消啊。这、这些东西,原也是急不来的,很多案子已定案,何必追的这么紧呢?”
“正是因为这些都结了案,才更要加紧查。”寒沧烈道,“你也看见了,至今已经查出三个冤案,犯事虽小,冤屈却是一样的。后面还不知有没有更严重的,我恨不能一口气全部查完,哪有心思慢慢来。”
杨悫惭愧:“属下竟没想到这一层……实在是目光短浅。”
顿了顿,他抿唇道:“这沈大人的疏忽,大人可想过如何定罪?”
寒沧烈头也没抬:“再说。”
“其实,如若沈大人认罪态度尚可,后面又无太严重的纰漏,倒也不是不能优容。毕竟他在狱署司确实尽了不少心力。而且,他这个人吧……人脉不浅,若是弄出的动静太大,只怕朝堂上声浪不息,于您的名声又添损伤。”
寒沧烈看他一眼。
这是什么眼神,杨悫挠头:“属下说错啦?”
“你觉得我怕这个?”
杨悫不吱声。
是。你不怕。当年也不知是谁把自己关起来黯然神伤名声太差,把雪姑娘吓着了,被人家恐惧比被人家讨厌还难受。
这些心里话杨悫自是不敢说出口:“可是,沈大人的身份毕竟特殊,到底是雪姑娘的丈夫。”
“嗯。”
“要是罚重了,再伤着……那,肯定也不大好。”
“……”
“我说大人,您若是心里烦闷,那就先歇一歇……”
寒沧烈劲瘦的手慢慢摩挲纸张边沿:“你别啰嗦了。现在把沈轻照给我请来。”
杨悫一凛,跟寒沧烈多年,算了解他的脾气。他要是说“请”这么客气,那这人大概率要倒霉。
看着样子,想是查出什么要紧的不妥。
杨悫刚应下一声“是”,就见寒沧烈将手中一沓纸重重搁在桌上:“拿着这个去,让他看看清楚。看清楚了,带着相应的账册滚来见我。”
杨悫赶紧下去办了。
没一会,他凝着脸色回来:“大人,沈轻照不在狱署司,他、他身边的人说他回了府,要处理些急事……”
沈大人怎么敢这么干?回这话,他都觉得烫舌头。
寒沧烈骨节分明的手掌放在桌上,指尖微动,“咔哒”“咔哒”的敲击声响回荡在大殿。
杨悫小心道:“其实您……”
寒沧烈起身便走。
杨悫脑子嗡一声,在他身后边追边劝:“虽说沈大人这事办的没规矩,当罚,但您也消消气,其实、其实他在这这般久,也算听令,这么长时间了回去一次也无可厚非,若是逼得太紧不得喘息,传出去也会授人话柄说您不近人情……”
杨悫见寒沧烈停步才松下口气,正要说话,却听他道:
“金刀恶鬼怎么能没有刀。拿上我的刀,我亲自给他立立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