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物落地,尘埃四起。
屋内景象,犹如秋风横扫过后的残荷败柳,一片狼藉。
小厮匆匆走到堂外,眼神闪烁地说:“夫人,没找到您要的东西。”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夫人,这边也没有!”
郡守府衙的小厮翻箱倒柜了半天,也没找到家主夫人所要找的东西。
郡守夫人脸色逐渐阴沉,冷哼一声:“一群没用的东西!”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不甘,她分明记得那人说卫如霜的骨灰就藏在此处,如今怎么就不见了踪影!
“走!今日就算是将整个凤凰山翻过来,也要找到我要的东西!”
贞女堂的大门重重地关上,满地狼藉的堂中又重归于荒寂。
陈廷宴搂着谢景文的腰从梁上缓缓落地。
谢景文面无表情地走到房间中央。
她环顾着四周,想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刻印在脑中。人人都说,贞女堂本应是各郡贵女的牢笼,没人能在堂中撑过十年。
可如霜的到来打破了这个诅咒,她插花、种树、书画、熏香,甘之如饴。是她让死气沉沉的贞女堂重见绿意光芒,收拾出了一方只属于她的小天地。
那时,她们并肩坐在窗前。窗棂半掩,透出月光微弱的光影。
月色下,如霜赤着脚坐在案边问她:“文君,你知道我阿母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吗?”
她指着天上的月亮说:“阿母生我时,银辉如练,照在中庭就像落了层霜,江天暮雪,落尽琼花,天地间好似万分广阔。所以她给我取名为如霜,愿我像霜花一样拥有广阔天地。若是她还活着,看到我在凤凰山上能活得如此自由快活,一定会为我欢喜的……”
“文君,你看我种下的胭脂花!等它盛开我碾了它,我们一起染指甲可好?”
“文君,真羡慕你,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不过,我能来到会稽见识到江南风景,已然十分知足了。”
“文君……”
回忆像潮水般袭来,头脑眦裂。谢景文直起身来,仿佛被抽离了灵魂,眼神逐渐空洞。
她颤颤巍巍地忙活着,案几歪斜,她就一遍遍扶正。锦被凌乱,她将其叠放整齐。书画碎落,她一张张拼凑……
只是那佛女神像已被摔得粉碎,她弯下腰将白色碎片一一捡起。碎片逐渐被她的鲜血染成红色,好像她如约染上了胭脂花的指甲。
陈廷宴皱眉握住她的手腕说:“别捡了。我说,别捡了!”
见她一脸麻木地缩回手,仍然低头捡着。陈廷宴索性绑起宽袖,拦腰将她打晕扛走。
赵氏兄弟在小门后等了许久,迟迟不见自家大人的身影。谁知天色渐暗时竟见着自家大人扛了个人出来,两人都摸不着头脑。
“大人,这是?”
陈廷宴大步走上马车,轻轻把谢景文放在主位,头倚靠在旁。
“不该问的别问。寻一处医馆,”他望向谢景文昏睡过去的面容,顿了顿说,“最好是谢府近旁的。”
马车停靠在医馆旁,隐在夜色之中。常医师匆匆忙忙提着药箱走出,看见车轿内的两人,他心领神会地坐下给昏睡中的谢景文掐了脉。
“常医师,如何?”
常医师皱着眉头,频频摇头:“谢家小姐脉息不稳,脉象有弦细而弱,时见涩象之态。想是平日里总是心绪不宁,思虑过重引起的。大人,这样可好?我给她配些草药先把这额角的皮外伤养好。只是这忧思之伤,恐怕……”
陈廷宴道:“医师但说无妨。”
“从前,我为小姐专门调制了药酒,可她非说饮酒误事,这药酒也是酒,免不了嗜酒之祸,便以此为由一再推脱。如今有了此等神情不宁、感觉虚幻的表现,像是得了失魂之症,这饮药酒一事怕是不能再耽搁了。”
史书有载,几年前新朝初立之时,离魂之症在京中贵人之间风靡。只是那时大家只为保住项上头颅和朝中世袭,并无此症状的过多记载。
“离魂症?可有性命之忧?”
常医师微微拱手说:“若是放任不管,恐有性命之忧,还望大人多为谢小姐考虑,帮着劝劝她吧。”
陈廷宴点了点头说:“好,就照常医师所说,你将药酒引子留下,我自有办法让她喝下。来人,送送常医师。”
常医师刚掀开轿帘,赵铭便笑着将一箱银钱呈上说:“有劳医师了,只是今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