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欲为何?……”殷泽文心乱如麻。
按理说,殷父解释地深入浅出,又条理清楚,殷泽文应该听得很明白了才是。
但就是不知为何,殷泽文听完殷父上述所说的之后,反而更加思绪混乱。
这种混乱,他觉得有对事情本身上的认知上的。
这件事,虽然感觉,证据清晰,人证物证俱在,更何况还有作为加害人嫣娘的亲口供述,事情清晰明了,再也不过了。
但自己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就真的只是自己的直觉,无佐无证。
如若真的让自己指出,到底是哪里有些不对……
就凭这自己现在这个混乱如浆糊的脑子,别说条理清晰目标明确了,就单单仅是认定其中的一条让自己犹疑的方向,那怕也是指望不上的。
出了对这件事本身的心存犹疑,还有一层混乱则是感情和情绪上的。
阿耶问自己究竟想要如何?
自己想要如何?
自己还能如何?
两方,一方是与自己一同长大又血脉相连的阿姊,还有她那还未见过人世的孩儿……
稚子何辜啊?!
若是往常,自己得知有人竟设此毒计,想要谋取自己阿姊和小外外的性命,别说别的,那殷泽文我必定是拼着我这条性命不要,我也必定会让那个歹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但问题就出在想要谋害自己家人性命的另一方。
这心思恶毒的另一方,竟然是与自己许下相携白首,不离不弃的结发之妻!
作为吾妇之夫,拜了天地君亲师,向自己的结发之妻许下此生永不相离的誓言,君子重诺,既然诺已出口,那定是要以行践诺,身死方消。
更何况,嫣娘她说,她并未想要直接谋取阿姊和我小外外的性命,她现在所说这话,与她所犯下的行径来说,毫无佐证不说逻辑前后也说不通……
但为人夫郎极为重要的一点,不就是不辞青山,相随与共嘛?
殷泽文侧首,想要看看一直莫不出声,且跪坐在他身侧的发妻,但没想到却撞上了程嫣看向自己的眼神。
殷泽文看着眼眸明丽的程嫣,程嫣也看着从刚刚一开始便与自己跪在一处的殷泽文,四目相对的时间久了,程嫣率先冲殷泽文笑了笑,复而又转头,垂下了自己的眼。
殷泽文愣了愣,那是怎样的一个笑啊……
程嫣似乎是看出了殷泽文的犹豫和迟疑,那样温婉的笑意中大部分含着的是一种安抚,一种告慰,程嫣透过眼神告诉着殷泽文,不必纠结,不必痛苦,也不要难过,不要为了她在自己的家族亲人面前为难,这没有什么的。
这没有什么的……只要舍弃自己就好了……
只是可能连程嫣自己都没能察觉,在她刚刚看似毫不在意,反而还在安抚殷泽文的笑颜深处,透着一丝极其轻微的无助和哀求。
殷泽文紧紧地闭住了双眼。
我作为她的夫郎,在她孤立无援又无人相信的局面里,我要相信她的……
不,我应该相信她的!
殷泽文再次睁眼,对上台上的诸多长辈时,原先的犹豫,之前的纠结,都统统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厘清自己内心的坚定,是一种从少年跨向成年男子的担当。
殷泽文展臂,抡圆,左右手背上下叠交,举于额头高度处,目光一一划过,在主位而坐的诸多长辈的面容,再缓缓叩拜而下。
殷父看殷泽文如此郑重的做态,心中隐隐察觉出有些不妙,故而皱紧眉头,提起音量扬声发问道:“竖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殷泽文听到殷父的问话也没有立刻起身,反而延续着刚才的动作,一拜再拜,直至三拜礼成后,方才停歇。
他直起身子,原先就很板正的腰背,现在在没有刻意挺直的情况下,去仿佛比原先时刻注意着仪态的腰背来的更有力量,更加坚不可摧。
殷泽文对上主位上的长辈们望向自己的眼神,坚定而缓慢地开口说道:“大父大母,阿耶阿母,我想清楚我究竟意欲何为了。”
殷母从刚刚便被气的有些发抖的身子,看到殷泽文此刻如此这般,她竟然神奇的平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