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跟在盛梓华身边的这几年，接受的是更为传统板正的经商模式，她学商务谈判上的技巧与伺机，也学诚信为重，德不孤必有邻的合作理念……但是论投机和取巧，跨国大生意，小聪明小把戏未免上不了台面。欧美那些精英个个可不是吃素的，高等教育是基本，一路从助理上升到高级买手这个位置，那些人精就是钉子上的尖，一针见血，他们的敏锐与超前不是旁人所能低估的。

正经谈判尚且受阻，投机取巧，从何下手？

可是换个角度，如果小把戏有用，歪打正着，是否值得一试呢？

据陆晨所知，桌子部之前一个小客户被谈不上竞争对手的同行挖走，是因为对方供应商每次在买手来国内出差的时候，安排唱歌，安排一些特殊项目上的服务，把客户哄开心了，云里雾里，水到渠成，客户把所有的订单都被给了这家工厂。手段不高明，招数简单得像是土大佬宴请包工头，着实“朴实无华”，却莫名的有效！

小客户用这种方式转走就转走了，压根也上不了居安季末的客户流失率分析List。但是大客户牵扯的旁系一堆，操作模式更加成熟，环环相扣，尤其是这些高级买手平时只和国内办公室对接，至于居安这个供应商，直接碰得上最终买手只在展会或者客户访厂的环节上。生意是条河，人脉是座桥，国内办公室关闭联系通道，国外买手视而不见，短时间内如何架构一条新的桥？

陆晨思绪飞速旋转，指针走了两百圈，利害轻重全都遐想一遍，不能冒险，不能激进，要周全，要百利无一害。她看着Linda，几年同事生涯，熟悉又陌生。她轻轻开口，询问：“如何投机，如何取巧？”

Linda挑了一下眉毛，不以为意，没有回答。

陆晨顺势点了下下巴邀请Linda在茶水间旁边的小圆桌坐下。她推测道：“你不会指美人计吧？”

Linda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美人在哪？”

陆晨看着Linda清丽亮眼，诧异道：“不至于。”

Linda恨铁不成钢，微微说道：“美人是没有，就算有，什么样的得失利益要出动这样的计策？”

两人互看一眼，又觉得，一年两千万美金的订单，要是美人计奏效，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Linda叹了口气，弹了弹裙子上似有若无的小绒毛，说道：“美人有，但看配谁。中年啤酒肚男倒是可以贡献一个。”

陆晨这下更加迷茫，感慨道：“Albert身材管理还算可以，倒也不至于Bear Belly。况且，要让他做什么，可以挽回一个大客户？”

Linda彻底扫兴，无语道：“我是应该感谢你，升职这么久，还惦记我们杂货部小组成员么？”

陆晨睁大了她的眼睛，浅笑，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静谧地，柔和地，毫无攻击力，一派祥和的气质，让人联想到博物馆里的雕像，与世无争的样子，却自有一般心力和精神。

Linda再叹一口气，施恩般说道：“让品管古经理出面。”

品管部古经理，长相一般，中年啤酒肚，日常周旋于各类“三教九流”人群之中，人称居安一品男公关。他的工作是和各类验货员打交道，深谙各类潜规则，验货员一个眼神，一个品质不符点报告，一个接送方式要求，或穿着打扮，或谈吐身姿，他都能快速品出个一二，给多给少，如何答话，如何承接，如何应付，他都能做的滴水不漏。居安每一年出货前需要过的验货关困难重重，手工艺品家具，验货员真要给你挑出一二毛病，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古经理那是见招拆招，抽刀断水，每次都能在紧急关头拿到验货出具的PASS报告，从而保障每一笔订单顺利按期出货。

“他？”陆晨半信半疑，脑袋里浮现了古经理老实巴交，头发贴皮的模样。

“除了国内办公室那些人，除了客户自己，你觉得还有谁知道订单被转给哪家工厂了？”

陆晨顿悟，眼神突然有了光彩。

两人异口同声：“验货员。”

“你让我从验货员入手，旁敲侧击，从验货员口中问出最近在哪家工厂验货，同时产品还和我们是同类？”

“还不算笨！但是这种事你不要亲自出马，让古经理去处理。他什么样的验货员没有见过，包吃住，塞现金，洗脸洗脚加按摩，行规一道道，服务一条龙，水深着呢！把验货员伺候舒服了，套话，还不简单？”

果然，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个机，可以投，这个巧，值得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