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扰了裴麟睡觉,仔细扫过好几眼裴麟眼下,见没有发青才心里好过些。
但今日是个大日子,徐香晚在前天夜里就特意吩咐了见月,只要她家姑爷醒了,无论何时,都要把她叫醒。
裴麟今日穿了一件青色圆领衫,徐香晚心血来潮挑了一个白玉松鹿纹带钩,绕到裴麟身前给他系上,站在他身前了,徐香晚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娇小,好像只有裴麟的一半大似的。
她给他把每一个衣褶都理平,抬眼落入那双黑眸之中,已经化开往日冰霜。
用完早膳后裴麟抬脚出了屋门,徐香晚紧随其后,却见裴麟突然停了步。
他转身沉沉道:“我一个人去便可。”
“我自是要一同陪你去的。”她浅浅笑着回道,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徐香晚今日也穿了一身淡青色小衫和荷纹罗裙,头上只用一支素简的白玉簪挽起满头青丝,立在满院青翠中,显得尤为清凉可人。
裴麟最终没有拒绝,“好,那便一起。”
-
二房的雅颂堂内,郑氏心头跳得厉害,她看了坐在右侧首大开着腿的裴勋,想起徐香晚那日的话,不由斥了一声:“坐好!”
裴勋拂了下鼻尖,悻悻然地端正了身子。
堂外响起脚步声,不一会,一对着青衣的璧人款款入了堂。
甫一进堂,徐香晚便随裴麟给郑氏行了一个大礼。
郑氏的心跳的更厉害了,讪讪道:“快起来。”
起来后,裴麟又垂眸向裴勋拱手躬身行礼,他躬了半腰,足显诚意。
裴勋端着身子,看着朝他低下头的裴麟,眉头紧锁,裴麟......竟然是在向他道歉?
“从兄安好,我夫妇二人诚心致歉,还望往日恩怨,一笔勾销。”徐香晚随之行礼开口道。
看着行礼不起的二人,裴勋心中五味陈杂,既有惊讶,又有畅快。
这几日郑氏对他谆谆教诲了许多,拍了他好多下。他并不是不分对错,身为从兄,更应以身作则,裴麟这样的疯狗都能向他低头,他好歹比裴麟更像裴氏子孙几分,怎么能落后呢。
将二人扶起,不待郑氏向他使眼色,就见裴勋欲行不合礼制的大礼,但顷刻间便被裴麟扶起。
......
郑氏的抽气声大的堂外洒扫的女婢都能听见。
“从弟,你成婚那日,我喝多了酒,行为肆意妄行了些,前几日也是我不知轻重,伤了弟妇,我们一报还一报,往日恩怨,就此勾销!“裴勋便同样躬身行礼道。
第一次,兄弟二人之间没有剑拔弩张,两人的手没有用来胡扯对方衣领,互往对方脸上招呼,而是一个行礼,一个扶礼。
郑氏这下才是真的放下心来了,心中高兴得不知如何形容,满面红光。
“好好好,你们兄弟二人莫生嫌隙,以后以和为贵,以和为贵!”郑氏捂着帕子笑个不停,硬是要将两人留下来再用次早膳,后来还是在徐香晚“以后有的是机会”的相劝下才作罢。
从二房出来,徐香晚心中生出密密麻麻的欣喜,裴麟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是她太小看了裴麟,还是裴麟正在飞速改变?
鬼使神差地,望着他广袖下晃动的手,她追了一小步上去,刚好与他十指相扣。
裴麟滞了一步,听见徐香晚凑近身边问:“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他眼中被风吹了一池波澜,唇角弯了些幅度道:“去母亲那。”
回握她的指。
-
萱堂内,沉水香浓郁得令人想入定。
裴麟和徐香晚跪在堂外。
过了一刻钟,刘妈妈从内出来,几日不见看上去憔悴了些。
“娘子,大娘子只唤你一人进去。”
裴麟垂下眸子掩住失望之色,徐香晚轻拍他放在膝上的手,轻道:“放心。”
撩起室帘,徐香晚见到了躺在美人榻上的林氏,背对微侧着身。
室内放着五六个冰鉴,徐香晚走进时冷得缩了下脖子,林氏今日并未梳妆,长发披散在背后,有几缕和身上的毛毯一起逶迤在地。
“母亲。”徐香晚跪坐在美人榻边,帮林氏拢了拢下滑的毯子。
林氏转向她,容颜淡淡的,唇边笑意也淡淡的,轻道:“听说裴麟去二房赔罪了。”
“是的,母亲。”
林氏敛下眼又看向窗外檐下的铜风铃,眼下忽的就晕出了水渍。
“生个孩子罢,阿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