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本、坩埚、斗篷......
希瑟急切的将所有东西一股脑的丢进自己的皮箱里,她的手还有些发抖,掀开床单的时候力度没有控制好,那件拉文克劳的袍子被直接扬了起来,刚好罩住了墙上她外祖父的画像。
“喂!是谁干的好事,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画框里的阿布戴尔立刻开始大吼大叫起来,尖锐的声音足够杀死一头角毒兽。
希瑟扑过去一把将袍子拽了下来。
“安静点,外公,我不是故意的。”
阿布戴尔一边捋了捋自己杂乱的胡子一边转着眼珠子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她能够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那只一直被她的外祖父抱在怀里的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孩子?”
希瑟烦躁的将自己存放金币的铁盒子从床底下拖了出来重重的扔进箱子中,这是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东西,紧接着她就可以合上箱子,顺便把金属扣也——
视线落在了窗台上,那里放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晶莹的玻璃钟罩里那朵栀子花已经干涸,枯萎泛黄的花瓣散落着,没有星星点点的光,也没有一丝香气。
希瑟盯着那个方位看了一会儿,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把它带走,但很快又放弃了,三秒,或者五秒,她不能确定,但总之视线很快就被收了回来。
咔哒一声,金属扣紧紧的将皮箱锁上。
“离开这里,”她淡淡的说道,“不会再回来的那种。”
阿布戴尔那双蓝色的眼睛好像突然暗了一瞬,他撑着椅背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才幽幽的开口。
“你可是赫尔穆特的继承人,希瑟。”
“从现在开始就不是了。”
她站起身,手上的箱子依旧是沉甸甸的往下坠。
但她已经过了无法自己提起箱子的年纪了。
希瑟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曾经的房间,然后毫无留恋的转过身。
“孩子,你不能这样。”
外祖父苍老的声音从画框里飘出来。
“家族的荣誉高于一切,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我从来就没记得过。”
“可你应当记得。”
希瑟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一团无从发泄的怒火,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径直推开门走出去,但那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质疑和愤懑却令她不得不掉头。
皮箱被砰的一声扔在地上。
她疾步走到画框前,灰蓝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里面那位端坐着的老人。
“安德莉亚一直记得,可她的下场是什么?”
阿布戴尔的神情似乎有一瞬间停滞,但紧接着又恢复如常,就像从来没有波动一般平静的注视着她。
“安德不理解他的丈夫,你也不理解你的父亲。”
“你的女儿死了。”
“法布里斯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家族的未来。”
“你的女儿因为他被残忍的杀害了。”
“等待大功告成的那一天吧,希瑟,你的父亲会把一个无比辉煌的家族交到你的手上。”
希瑟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她的外公将身体沉沉的靠在椅背上,合上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是你唯一的女儿。”
无人回应。
她终于感觉到那种无法言喻的荒谬,这让她忍不住发笑,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细微的笑声从她的喉管里冒出来,并且不断放大,以至于整个人几乎都站不稳,她一面笑着一面扶着墙壁慢慢弯下了身子。
“希瑟......”
阿布戴尔几乎叹息的说道。
“抱歉抱歉,”希瑟抹去了眼角因为笑得过度而流出的泪水,“这实在是......哈哈,相当有意思......”
她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环顾,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那个玻璃盅罩还在窗边。
“你知道吗,原本我很恨她。”
她慢慢的朝着窗台走了过去。
“作为母亲,她骂过我,打过我,践踏过我的自尊,却唯独没有爱我。”
指尖抚上了那盏枯竭香薰灯。
“或许有,但我已经记不清了。”
“但现在我明白了。”
“她也只不过是另一个我而已。”
玻璃被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干涸的花瓣散落了一地,只有碎片在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剔透。
希瑟捡起了其中一片,然后走回画框前。
阿布戴尔重新睁开眼睛。
“安德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而牺牲的,希瑟,她心里——”
撕拉——
玻璃割破了画布,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如同死鱼一般,在粗糙的裂缝中透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她什么都不明白,因为她早就已经疯了。”
希瑟没什么表情的随手将那片玻璃丢在了地上。
“还有你们,全部都疯了。”
她的脚步踩在地毯上,轻快的迈向那扇沉重的木门,她握住门把,之差一步就能离开这个地方——
“喵!”
黑猫嘶哑的叫声听的人胆寒,它猛的冲进那个已经被毁坏的画框之中,紧接着随着破裂的画布也一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