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货币贬值带来的全球效应,圣诞行情并没有发挥作用。市场波动,涨跌不一,好在波动幅度极小,平稳地熬过了新年假期。
但危机在开年第一天悄然逼近。黄金价格突然暴跌8%。
谭才英第一时间赶到办公室,眉头紧锁,心急如焚。他推开办公室门时,见到肖楚和柯子傑。两人神情自若,柯子傑正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肖楚手攥着一份《华尔街日报》坐在沙发那喝茶看报,波澜不惊。
“黄金暴跌!你们——现在怎么办?”谭才英话音未落,已在肖楚面前踱起步来。
柯子傑抬头瞟了他,声音沉稳如常:“瞬间黄金的现货价格和期货市场并不是一一对应,走势不一定成正比。”
谭才英愣了一下,看着对方淡然的神情,疑惑更甚。
两百万美元期货合同加上心里杠杆,虽然五百万不是一次性押注,但暴跌带来的风险如鲠在喉,他看不透这俩人的从容究竟是从何而来。
肖楚微微一笑,语调轻松:“喝咖啡,还是喝茶?”
她起身走到谭才英身边,毫无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人引到沙发坐下,动作简直相当于在对待同龄的老朋友,没有因他们相差接近两轮的年龄和资历差距表现得低人一等。
“别急,黄金现货价格暴跌,简单来说可能意味着市场的买入情绪正在酝酿之中。期货市场看的是未来的交易预期,这,不一定是坏消息,甚至可能是好消息。”
“真是这样?”谭才英的视线追随着她,半信半疑。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对金融市场只懂皮毛,所有的投资决策都依赖于公司请来的股票经纪人和财务顾问。
他转而询问,“基金里最大的投资者不担心吗?”
肖楚耸耸肩:“他们要是跟你一样担心,我还能在这里喝茶等开市吗?”
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既然我们不担心,你又何必过分挂心呢?”
话毕,她转而给他冲了一杯热茶。传统茶艺,动作如行云流水。
谭英才看了一眼茶杯,摆摆手:“算了,我不喝茶了。”他走到冰箱边,拿出一盒牛奶,直接对嘴灌了几口,“我昨晚熬了一整晚,现在哪还能喝茶啊。”
柯子傑挑眉,“那难怪你今天一大早就跑来了。”
“你们不也比我更早吗?”牛奶盒子当篮球丢进垃圾桶,谭才英把自己用力地砸在沙发上。
他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上次我给你们的名单,找到人了吗?”
肖楚头也不抬,手指轻敲着报纸边角,漫不经心道:“光忙着结婚登记的事情,还没来及看。”
“龙哥说你回来就催着他给名单,现在全拿到了,你反倒不急了?”谭才英不满地叼起了一根烟,用力点燃,眯眼看她。
“那人是我想找的。”柯子傑起身跟肖楚换位置,微笑着接过话茬,“也是朋友所托,都这么久了再缓缓也没事。”
两个男人在那里说着这事,半真半假。肖楚站在落地窗前,望向窗外。窗外的金融街依然车水马龙,人流涌动。资本的狂热氛围在晨光中流转,翻涌着无尽的可能和陷阱。
Sean说只剩下一部分人没有联系,到现在还是找不到张丹丹。肖楚觉得到这个时候了,陈海龙他们不至于还藏着名单,而且后面给的名单也确实都是些已经给了摆渡费的了。
那一年,她刚回港岛,独自生活在陌生的城市中。跟Lucas一样,家里只提供学费和住的地方,剩下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为了赚生活费,她在酒楼迎宾,端过托盘,在街上做调查问卷,寻找任何能让自己赚钱的机会。
张丹丹,就是在餐厅打工时认识的朋友。
丹丹家境不稳,母亲去世后,她跟着嗜赌成性的父亲生活。时而手头宽裕,时而连饭都吃不起。港岛餐厅的客人是难伺候的,可是不管遇到多么刁蛮的客人,丹丹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仿佛生活再难击垮她。
她总说:“日子绝望哭着过,还不如笑着熬。”
丹丹比她小两岁,却像个调皮的姐姐,常常反过来安慰她。
肖楚总是佩服她那样的豁达,甚至有些羡慕。
初到港岛时,思乡袭来,心头的苦闷常常让她难以自持。想回家的时候,想起和Lucas的分别,她就会失神,情绪低落得难以忍受。
那时候她该离开自己的孩子,是丹丹一直陪着她。
“我有一个新兼职,你要不要?一起去报酬劳翻倍,做得好还能拿提成。”
“好啊。”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下次做作业不愁素材。”
“走。”
在港岛最孤独的岁月里,张丹丹是她最温暖的陪伴。
她们一起翻译英文材料,一起跑去酒楼做服务员,一起用低价股票奋斗一个看不见的未来。丹丹的梦想是赚够钱,远离那些赌台和赛马场;而肖楚的目标是找回自己,忘记不值得的人,过上独立而体面的生活。
直到柯子傑说她登上了开往海外的大船。
她和柯子傑去码头寻找,询问过每一个可能知道消息的人,得到的却只是冷漠或躲闪的眼睛。
“绑架?偷渡?谁知道呢?”
这句话在肖楚耳边出现的时候,她的血液就像被寒流瞬间冻住了。
此后,张丹丹陷入了大海中的噩梦,了无音讯,似乎从未存在过一般。
公司的秘书踩着利落的高跟鞋敲进办公室,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将肖楚从记忆的潮汐中唤回现实。
“Katy,快开市了。”
屏幕上列着一串串代码,此时全都寂无声,数字后只显示一条条横杠,静待开市那一刻转变成数字跳动。
肖楚微微旋转椅子,双眼紧盯着屏幕。
他们夫妇预计第一季度末将迎来期货市场警报。根据前期市场分析师与交易员的策略,今天是正式进场的时机。
而柯子傑能否一战成名,便看这第一枪能否打响。
时间的指针走过八点三十分,股市开盘,数据瞬间跳动。
办公室里的三人全神贯注,目光如刀,盯着屏幕上那一列红绿交替的弧形曲线。
“石油期货都已经跌了一个星期了。”谭才英的声音带着不安,他的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断一根细线。石油期货是他们着手布局的第二大投资标的,然而开盘顶层,曲线便一路向下,好似一条无力无力的蛇。
“黄金横盘。”柯子傑低声报告道,语气中有一丝勉强的宽慰,“暂时还算平稳。”
肖楚面无表情,目光在数据跳动中飞快扫过,心跳如擂,却没有泄露分毫。
早市即将过去,金价下跌下市场仍然波澜不惊。谭才英拿起一旁的茶壶,缓缓倒茶。他的动作缓慢悠长,仿佛茶水的升腾能熨平他眉间焦虑。
中午十五分钟的休市时间,谭才英毫不在意茶汤刮着茶叶浮沫,准备端起茶杯全倒了。
开市的瞬间,屏幕上那根原先如心电图一样震动的线条开始上扬。
“涨了!”意外的惊呼打破了平静。
短时间迅猛的上涨让谭才英坐不住了。他丢下茶杯,猛地站起身来,拿起电话直呼其名:“把电视打开看新闻!涨了!”他嘴角含笑,眼神中闪烁着按捺无法的狂热。
第一天,黄金期货价格突破目标点位。
第二天,市场呈现涨势,突破第二重阻力线。
第三天,黄金期货持续上扬的轰动让整个市场沸腾,甚至引发多家媒体讨论未来国际金价波动的可能和背后原因。
这波持续了三天到周末休市,从未见过如此情景行情的陈海龙和几位股东,即使不懂什么是期货杠杆效应,他们看着价格一波接一波上涨,心情仿佛被套上缰绳,随着价格的攀升而节节紧绷。
“还是我们肖总厉害!”李仁举起酒杯,满脸堆笑地给肖楚倒满,“还好听你的,要是听我瞎操作,恐怕这波大行情我们早就错过了,哪还能赚得这么多!”
谭才英大笑着打趣:“你后面还说如果黄金便宜干脆买金砖算了,你看现在!”
酒局的气氛随着连日的盈利而热烈非常,几人笑声不断,声音与话题一波接着一波。三天连涨之后,黄金期货进入震荡上升阶段,市场逐渐回归平静,众人的兴奋劲儿却未曾消退。新年开市至今,单黄金期货合同价格已上涨超28%,而肖楚分阶段地持续用手头的流动资金购入合同,加上杠杆效应,这个基金产品的利润显然超越本金,账面数字的飙涨让人眼热。
田豪专门张罗了一场酒局。来客中不乏他们四人介绍给肖楚和柯子傑结识的新朋友。一桌人轮番举杯,杯盏交错。
柯子杰游刃有余地挡下大部分敬酒,话锋时而圆润幽默,时而滴水不漏。
新上的龙虾个头硕大,红亮鲜美,光是看着就让人十指大动。肖楚明明是这个项目的决策人,却不抢丈夫风头,为众人布菜。
转盘转动,肖楚刚到陈海龙面前,他竟按住了肖楚的手,主动起身,用筷子挑起了一块夹到肖楚碗里,笑得意味深长。
“陈总客气了。”肖楚微微欠身,尴尬笑道,“你是客户,我这怎么好意思。”
“哪有什么客户不客户。现在肖总是你帮我们赚钱,咱们不分彼此。我们能有的,你们夫妻也有。”
肖楚微微一愣,随即举起酒杯,好似这几百万的期货合同是寻常可见的小菜一碟,“现在行情这么好,也是你们配合得快,不然我这佣金也赚不到这么多。”
说完她一饮而尽,滴酒不漏。
田豪听着他们的对话,嘿嘿一笑,插嘴道:“对了,肖总,银行的事情怎么样了?快半年了吧?现在资金充沛,牌照什么时候申请能下来啊?抓紧啊!”
柯子傑一听,扫了一眼肖楚,飞快地接话:“银行这事急不来。律师那边还要准备资料,牌照申请也得等金融管理局审批,这都有一套流程……”
“是啊。”肖楚格式化地接上,“再说了,命算的先生说日子还没到。”
“算命?”
此话一出,桌面几人都愣了,随即哄笑成一片。
谭英才笑着道:“肖总,这位大师靠谱吗?如果真准,得给我们也介绍一下啊!”
陈海龙看着肖楚:“拖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
肖楚却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不瞒各位,这师傅是给柯家算过。说是今年上半年克金,不宜做这事。人家都这么说了,总不好蛮干。那师傅听说给首富算过,那就宁可信其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