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厨房里,金烬坐在一只大木盆后,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前的木盆里堆满了脏碗,摞起来跟一座小山一样。
金烬吭哧吭哧地洗着碗,一直洗到面目狰狞,“师父太懒了……我们出门一个月,她就整一个月不洗碗啊!”
梅辛怡站在旁边一摊手,“她老人家不是一向这样吗,她没有用一个碗丢一个碗已经不错了。”
“你说她会记得喂鸟吗?”
梅辛怡刚想回答,忽然听见厨房外的小院里响起嘎嘎两声,一只正用两只大脚板狂奔过来的大鸟,砰一声撞上了门板,满头金星绕旋着,挥舞着两片蜕化的赤红鸟翅,鼓凸出来的大眼珠充满了憨憨的气息。
“吃饭!嘎!要吃饭!”
梅辛怡无奈地翻了翻旁边的橱柜,“知道啦知道啦……师父肯定忘了喂鸟。”
?鵌鸟把自己庞大的身体挤进来小厨房,硬凑到金烬身边,巨嘴啄弄着他的头顶,“嘎!要吃饭!”
金烬不胜其烦,抽出手甩了它一脸的水,“别啄啦!你要啄秃我吗?”
“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梅辛怡翻遍了厨房,发现米缸面缸都见底了,酱缸里藏了一块粗粗腌制过的肉块,很可能是首兕在山上打猎剩下的。
“只能去找二师兄了,看看他在药田里抓到了虫子没有。”
结果到了药田,看见的是一片荒芜的焦土,原本有几颗幼苗,现在都干枯了。凌焰修拿着把药锄,无奈地站在一边,“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可修整的,一颗活的药草都没有。”
梅辛怡慢慢皱起眉,“大师兄哪去了?”
“说起来……”金烬也感觉到了奇怪,“我们回来这么久了,确实一直没见到过大师兄。”
“嘎!大师兄人在石笼里,嘎!”?鵌鸟仰着头朝天嚎了一嗓子。
“石笼?”梅辛怡莫名一扭头,看着另外两个人,“那不就是小黑屋吗?大师兄犯了什么错误,要被关小黑屋?因为他不肯洗碗吗?”
对此,首兕的解释非常简答:
“帝戎修行迟滞,心魔入体,我把他锁在石笼是希望他清净一阵子,动心忍性,靠自己战胜心魔。”
梅辛怡短暂回忆了一下,还是很不解,“我们走之前,大师兄不还好好的吗?这么几天就心魔入体啦?师父你……你对他干了什么?”
首兕张开龙嘴,吐出一口气,“你想知道?那你应该去见见他,自己问。”
石笼的位置在丹熏山半山腰上,被重重紫蔓青藤包裹着。梅辛怡一路劈开挡路的植物,淌着没脚踝的烂泥,进了洞窟里。远远隔着一道水道,能看见对面一张简陋的石榻,有一人安静地坐在榻上,双手被铁铐锁住,锁链的另一端连接在墙壁上的铁环里。
帝戎抬起头,一双眼睛暴露在头顶遗落的一线天光里。他的精神看来还不错,基本上挺稳定。梅辛怡左右打量他,也没看出来他的心魔在哪,感觉他那双澄澈的眼眸还是坦坦荡荡,虽然身在囹圄,但是品貌依然干净整齐。他的乌发有点卷曲,海藻般厚厚一层垂在两肩,现在没束冠,大团的乌发铺散在背上。
梅辛怡之前一直怀疑他的血脉来源,帝戎的面目比较深邃,眉骨眼眶略微高耸,一双深海般墨蓝的眼珠子藏在眼眶内,如果不是深知他的性格,被那双蓝眼睛注视着,会有种被看穿的惊悚。
可惜梅辛怡清楚,他基本上是个……逗比。
“你怎么来了,小师妹?”
梅辛怡刚想跨过水道,进入阴影笼罩下的囚牢,身后的?鵌鸟就冲进来,一把挤开她,咣一头撞到帝戎的胸口,若不是他修为深厚,功法走刚猛之流,这下肯定被撞翻了。
?鵌鸟不停啄着帝戎的脑壳,啄出来铎铎的巨响,看架势好像要把他的头上刀出一个大洞,但是帝戎丝毫没有不悦,反而开怀地笑了起来。
“嘎!没人喂食!嘎!吃饭要吃饭!”
帝戎满脸的宠溺,从怀里掏出一块剩了半边的烧饼,掰成小块小块地送给?鵌鸟。
梅辛怡在旁边看他喂孩子一样,慢慢询问,“听师父说,你忽然产生心魔,有这回事吗?”
“有。”他坦荡地点头,“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心魔扰乱得我无心饮食,夜不成寐,但是并未霍乱心神,我也不会狂性大发。师父把我锁在这里,只是希望我尽快突破心魔的控制,我没有危险。”
这些梅辛怡大致也料中了,但还是有惊诧的地方,“你的心魔从哪来呢?”
“唔——”他把剩下的烧饼都丢在石榻上,放任?鵌鸟自己去捡,人微微仰起头望着头顶石洞上的一线天,“其实,是缘自一个奇遇。一月前的满月之夜,我在焦滩上漫无目的地乱走,忽然见到了两个人形生灵正在争斗,其中一个我认识,是焦滩上最年长的那条熔岩晶晶虫,她至此该是三千两百岁了,幻化成一个遍身盔甲,持双弯刀的少女。对面是一个花妖,我就不识得了。”
梅辛怡搜索了一下记忆,“我认识,是一只火珀红昙花幻化成的花妖,我在焦滩上见过她,她……蛮高冷的,对我们修士都爱答不理。”
帝戎点点头,“那应该是了。她们两个在月下一场大战,一个周身飞舞着红莲妖火;一个运刀如飞,招法狠绝,打了半天不分胜负,又开始站住对骂。忽然那只花妖说,既然两个人……两只妖都通晓人情,能言善辩,不如改成斗智。于是,她们决定分别给对方出一道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