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些人不情不愿地离去,冷慕白收回目光,看向身后那群人。
他们并不敢正眼看她,更不敢偷偷摸摸觑她,都垂首静坐,等她下一步指示。
或者,等她走。
冷慕白却没有走。
她还有事情要办。
“你们都愿意在这里等待接下来的救治吗?”她问。
那些人忙不迭点头。
冷慕白看着他们殷勤的样子,沉声说道:“那我要与你们做一个交易。”
他们慌张起来,怕冷慕白要钱,怕冷慕白要砍他们手脚,怕不答应她就不医治。
冷慕白看着他们慌乱无措的动作,心底也蔓延出一种茫然的冰水来,一阵一阵,荡得她心底发寒。
她没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依仗着自己的医术和武功,让别人对她诚惶诚恐,这是她想要的吗?
不是啊。
可若是别人不对她诚惶诚恐,又当如何?
像被她赶走的那群人一样,对她颐指气使吗?
也不行。
其他的医者并不像她这般有武艺傍身,倘若立不起来,只会重蹈覆辙。
那到底该怎么办?
没有一个两全之法吗?
她满眼都是面前人对她又敬又怕的神色,满身都是凄冷的月光笼在人身上渗来的一缕缕寒意。
她哑声开口:“我要做的交易是......”
她又陡然止了口,噤了声,像一只寒蝉。
她原本想说,我来医治你们,都是布泽门上下默许的,你们可否念着布布泽门一声好,待病患治好下山之后,面对泼向布泽门身上的脏水,可否支援一二?
可是这样讨要来的支援,真的是支援吗?
为何孱弱的病患竟能转瞬间成为刺破医者身体的利剑,饱受敬重的医者也会陡然成为众口铄金的对象?
她实在是不明白这个世道。
她倦然道:“没什么,你们安心养病便是。”
可这时,怀抱着小女儿的女人开了口:“有劳大夫记挂,妇携小女对大夫感激不尽!”
冷慕白愣愣看过去,女人虽不是满面真诚恳切,面上的认真和坚毅却没少半分。
这不是她违心之言,这是她发自肺腑之言。
冷慕白忽地感觉眼眶一酸,她狼狈地向她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她听得身后零零散散传来几声“劳大夫挂念”,却再没有女人说出口的那种震感了。
她甚至有些讥诮地想,你们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我想治好一个人,可不想治好一只鹦鹉。
迟来的道谢并不能给人宽慰。
她头一次意识到这件事。
回到宗门,药堂里仍然挤满了期期艾艾的人,他们问她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冷慕白犹豫了一下,均道:“尚可。”
只是埼玉几人留意到了她不似平常的脸色,上前关切问她:“怎么回事?”
冷慕白低声说:“待会儿再说。”
“要喊谷宗主吗?”埼玉问。
冷慕白踌躇了一下,还是道:“喊吧。”
埼玉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夜已经深得很了,月也上了中天。
他们齐聚在梅停云的小屋子里,环坐在桌子边。
此时众人都没有心情喝茶,梅停云也就省下了泡茶的功夫。
钟离秋坐下来便问冷慕白:“外面进展不顺吗?”
问完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不应该啊,不就是治个病吗?他们应该对你感激涕零啊。”
谷仪笑了一声,钟离秋迅速将目光移到他身上,问:“谷宗主在笑什么?”
谷仪缓缓道:“我在笑‘感激涕零’。”
他看向冷慕白,说:“冷姑娘可以说说当时的情况。”
冷慕白将外面的状况复述了过来,全程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其他人的面色却一个赛一个的愤怒。
钟离秋一拍桌子,就要站起身,“我这就去找他们麻烦!别人替他们治病他们还觉得理所应当上了!”
寸想娘要拦住她,可是没拦住。
钟离秋已经拿下鞭子,霎时间鞭子一圈圈绽开如同波纹横生。
她扯着鞭子就要往外走,鞭子上好似都带了暴烈如火的气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