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奔涌而来的人群,身后是陷入苦战的朋友,冷慕白抬手、挥刀、劈砍、收割性命。一个倒下,下一个立即源源不断涌上来。
在战争中,死亡不是万物的终结,而只是数目。
冷慕白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脑子里却不期然回想起上回目睹的战争。
上回、上回,上回还是在深州城外,旁观了深州和云州的战争。她犹记得,当初觉得死去的人像是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到地上,一场战争过去,地上也就铺了一层白雪。
她砍倒面前的人之后,抬起眼遥遥地望了一圈周边环境。这次她置身战场正中,所看到的景象是否会与当初不同?
是不同的,不是雪花啊,离得这么近,这么大,怎么会是轻飘飘的雪花,是落叶、是沉重的雨滴、是迷了眼的风沙、是红颜色的河流、是散乱排布的嶙峋的石头。
转眼间,周身又有数人扑了上来,冷慕白下意识地举起刀,横向劈砍出去。于是四周又亮了起来。冷慕白运起身法,周转在不同的地方,所过之处,全无活人,脚下的河水越积越深。
她余光中看到附近的钟离秋似是受了伤,于是匆匆解决掉周围的人之后,转头赶到钟离秋身边。
钟离秋的鞭子在战场上并不占优势,很容易被更多的人牵制住,难以迅速抽身解决更近的敌人,虽然她反应及时,每次都腾出手来击伤临近自己身侧的人,但是身上仍然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冷慕白一路奔赴过去,帮她除掉周围一圈敌人之后,立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沉声叮嘱道:“你就在我背后。”
钟离秋知道这样能保证自己不被一拥而上的人纠缠住,贴近了冷慕白的后背,两人各自应对前后方的敌人,很快便清空周围一圈战场,她们纷纷运起身法,去到更远的地方,看到己方士兵不敌之时,便顺手将他面前的敌人解决掉。
她们看到寸想娘一拳打倒一个戎族士兵,看到韩经纬扛着斧头在战场横行无忌,但凡靠近她的都被她一斧子砍了头,看到曜日宗众人聚在一片,互相帮助着收割敌人的性命,即便如此,他们的身边依然有同伴抱着自己残缺的身体哀嚎,他们的脚边依然躺着同伴冰冷的身体。
再远处,枫桥和刀子的身影被戎族士兵遮挡着,若隐若现,但是仔细看一会儿,就会发现围攻他们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地倒下去。
不知何时,戎族的军队逐渐如潮水般退去。秋朝的士兵们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从麻木的杀戮中回回神。
从身后传来鸣锣的声音,要回去了,士兵们或是搀扶起受伤的同伴,或是抬着死去同伴的尸体,缓慢而沉重地慢慢回到城墙里面。
冷慕白和钟离秋等着其他人聚拢过来,脱离紧张局势的钟离秋开始“斯哈斯哈”喊着痛,战斗结束了,身体上的疼痛越发无法忽视。
几人就在人流中,慢慢走回城内。钟离秋抱怨道:“他们怎么还不退兵,攻城都攻了三场了,已经损失不少兵力了吧?”
韩经纬说:“我们这边也损失了很多兵力啊。”
钟离秋撇撇嘴,“远没有他们多,我们这些江湖人士加入进来,在战场上都是以一当百的,他们损失肯定远比我们惨重,可惜探听不到他们到底有多少兵力。”
“他们是外族人,我们的细作混不进去。”冷慕白淡淡道。
钟离秋颇不服气,“他们的细作怎么可以混进我们当中?我们当初还亲手抓到过呢!”
“我们人多,他们又会易容,很容易就混进来了,他们跟我们习惯相差太大,族人也比我们少很多,彼此间联系都很紧密,想要混进去太难了。”不知从哪冒出来一道声音回答钟离秋的问题。
几人回头看去,原来是刀子。枫桥手里还抓着一把剑,笑眯眯地站在刀子旁边看着她们。
见冷慕白看过来,枫桥扬了扬下巴,对她说:“你的刀是不是要换了?都卷刃了。看样子杀了不少人啊。”
冷慕白看了看手里拿着的刀,确是卷刃了,也确是杀了不少人。“回去就换。”她简短道,随后问他们,“你们刚到第二天就上战场吗?不休息休息?”
“你的同伴都没休息,我们有什么好休息的。”枫桥笑看了一眼寸想娘。
就在昨晚,寸想娘和梅停云把枫桥他们都带过来了,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几人也选择参战,但是今天被派到突击戎族的军队里,因此没有和他们一同出现。
谈话间,已经进了城,所有江湖人士在交战期间都是暂居城主府的,他们一边交谈,一边慢慢往城主府走去。
道路两边躺着伤重的士兵,布泽门的人正在来来回回救治他们,没走多远,几人便发现了梅停云的身影,他正蹲在地上救治一个士兵。几人在他身边停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战争结束,医者是最忙的。
冷慕白瞥了一眼身旁走着的钟离秋,暗暗想等回去之后她也要充当医者,给这些人治疗伤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