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才相当,心境相似,梦得写事理多些,他则融情多些。
“真好……”刘禹锡笑了笑,“末句尤好。”
如此不仅仅是叹淳于先生了,他也把他们都一起写了进去,异代而同声。
他们走回驿馆,又值天暮。刘家的儿女在和他家的孩子们这些天相处得很融洽,一同在檐下玩闹,如若回京定居,应当也像邻家好友的情谊。刘家女儿稍长玉娘一两岁,教她编花草玩。
当女儿将缀着花的草结子放到他手中,他淡淡地笑着。
“玉娘也很喜欢与卢君夫妇待在一起吧。”刘禹锡笑道,“卢君温文,也让我想起敦诗来,都是可靠之人。”
“表弟他们伴我多年,像亲兄弟家同住,家里也有不少事拜托他们。”
“两家人住在一起,互相陪伴,也热闹些。”
柳宗元隐隐约约能听出些弦外之音,在路上的时候,刘禹锡大致和他说过一些家事。虽然他曾在信里也知晓些消息,但听见对方亲口详述,还是会有不同的感受。
他父亲刘绪十多年前已去,家中长辈唯有一母。母亲卢氏中年时得的他,等他至中年,卢氏也至高龄,行路坐卧皆需人好生照顾。
前些年他妻子薛氏身故,母亲年老,孩儿尚幼,一家子全赖他操持。他三十出头时仕途正顺,自淮南还了京畿,后又供职御史台,声名愈盛。薛氏原是河东薛公的长女。当年薛公虽在京外,但在御史台有不少旧相识,闻得他们说刘禹锡也入了察院,便有意与这位新任监察御史结桩亲事。
经永贞事后,二人也一同到朗州。薛氏自小在北方长大,来到朗州多有不适,那几年多病多忧,致使早亡。他因此痛疚,谪居折磨的不只是他们自己,还有他们的家人。
明明是常年不见雪的地方,家里竟在一日间挂满了明晃晃的白。那时长子孟郎稍知祖母、父亲之悲,协助后事,而更幼小的弟、妹则只知最亲近的母亲再也不会醒来,一夜啼哭不止。
柳宗元又觉着那种带有南地风格的哀乐回响在耳边,他在永州也反反复复地听过许多回,在那些己身难卜的日子。如今早已不是初入仕途的年纪,他回看身边的人马,都是真切萦绕在身旁的羁绊和牵挂……还有那些在远方和泉下的人们。他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
好在他们如今能踏上归途,总还是有云开月明的希望,今后会更好的。
“如今我们三家都在一处,是最好的。”
暮色渐褪,天空中升起了明月与疏星。
这月来他总是向北望的,此刻且向南望一望吧。望他不会再回到的地方,还有一座孤坟下埋葬的稚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