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山路颠簸,很多时候蒙冶睡得都并不能说是安稳,但是确实困得发慌,一路上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最后被江消推醒的时候天空刚刚泛出鱼肚白,在这样的小城地界更显得有些凄凉了。
“睡饱了吗?下面的才是真正的折腾呢,”江消把他拽下了车,“师傅,往O村怎么走啊,能买票吗?”
那大巴司机开了一路夜车,这会儿终于到了个站点赶紧下来抽根烟,听江消这么问,只是摆了摆手。
“这个点就算有你也买不到,不然就看看有没有下乡的顺风车,科技发达了,你们在手机上看看呗,比往年好,往年还得苦巴巴地等呢——”
蒙冶一看时间,这才六点还没到呢,哪里来的顺风车,有他也不敢坐啊。
江消倒是不怕这个,直接在路边停着的一串黑车边上问,一点都不带含糊的,颇有种常出远门在各处讨生活的意思。
倒也不愧是她,真被这么一路问下去逮到一个,不过就直接狮子大开口了,张口就是五百。
“不可能,”江消直接道,“您当我没来过这地儿啊,五百块钱你都能给我直接送去州府了,别闹了师傅,两百,够给您花的了,咱也是过来有急事,不然谁大半夜的还搞得忙里忙慌的,您就当行行好,看看我跟我弟弟这俩,加起来都还没您年纪大呢,爷爷去的急,实在是没办法了——”
好家伙,蒙冶哑口无言,这下子直接把江禹海给咒死了,江消一个靠搞牛鬼蛇神糊口的怎么一点都不忌讳,不过也大概是真的是板上钉钉的行家才确实知道嘴上讨点缺德事不会真的就这么闯出祸来,这才百无禁忌的。
说归这么说,还是挺可怜江禹海这老头,天天被自己亲宝贝孙女挂在嘴上骂来骂去。
那司机见他们两个年纪确实不大,看上去也像是城里来的,倒也不再多说,便让他们上车了。
江消缩在后座,把蒙冶安排在前面盯着那司机别乱绕路。
可蒙冶又没来过这里,绕没绕路他哪儿知道。
江消根本就不搭理他,终于逮住机会开始补眠。
虽然说是小地方,但大概也是遇着了好人,那司机看着也不过四五十岁的样子,对江消他们不算过于热情,可也还算亲切,以为他们真是奔丧来的,便小声打听安慰道:“就你俩一起啊?也没个大人跟着?怪可怜的。”
“大人,大人嘛——”蒙冶含糊着,“早年都去世了,所以没办法——”
司机听着更觉得可怜了:“那你俩是在外面打工回来的?我看着都挺年轻啊,诶,这世道真的是,她是你姐姐?”
蒙冶心想,她是我奶奶。
闲扯了几句之后车上了高速,蒙冶也开始犯困,司机也不再烦他们了,让他们安心地睡着。
一直到了地方,刚准备把俩小孩叫醒,就看见江消已经醒来了。
小姑娘整个人看起来阴沉沉的,确实有种奔丧的邪乎劲儿。
“谢谢您了师傅,”江消道,“把我们放收费站口那边就行。”
“不进去啊?”那司机还想帮帮忙,也算是做好事了,“没事,顺路的事儿。”
“真不用,”江消道,“免得您还交个进站费,我们家就在边上,走两步就到了——”
于是司机也不强求,江消把蒙冶拉下车,蒙冶这才正式看到蔡央决家小镇的全貌。
虽然也只看了个收费站门头。
“也还算好的了,”蒙冶道,“至少还有收费站,我还以为是真的那种农村呢——”
“你想什么呢,”江消道,“当然不是这儿了,林志云被抓肯定是抓到镇上,他们家住的确实是农村,不过也没你想得那么夸张,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蒙冶这才想起来蔡央决那倒霉师傅的事儿,也有点无语。
林志云这大半辈子活得也真够憋屈的。
二人刚准备往前走,就看见收费站进门那边的小屋子里的门打开,走出来一姑娘,仅存的人工通道里面的活人,在现今这个都是ETC自动扣费的年代里,她的工作倒是清闲了不少,站在花坛边上点了根烟,看见他们过来,抬了抬眉毛。
“你俩干嘛呢?在那站着,不怕被车撞死?”
她说的是当地的方言,一时间蒙冶都没反应过来,江消顺嘴接过:“劳驾问一下,派出所往哪里走?”
竟然也是方言。
这倒是让蒙冶大为改观。
那姑娘眯了眯眼睛,抖了抖手上的烟灰:“四川人?大清早去派出所干嘛?小情侣吵架?”
“找人,”江消看了她一眼,“往哪儿走?”
“难说,”对方道,“你往前面进去,还有老远一段路,不着急就等我一下,我开车带你。”
这句蒙冶听明白了,心想这人还挺热情,小镇居民很阳光啊,这就是小地方的好处吧。
江消却没说话,只盯着她的脸,像是在寻思什么。
对方已经把烟掐了,重新进了自己的那个岗站,拿了件衣服,抖了抖上面的灰,朝他们摆了摆手。
“走吧,小弟,长得还不错,对你女朋友好点,大早上的跑收费站来散步,真的是有闲心。”
“这是我弟弟,”江消道,“你这么直接走了不用上班?”
“这个班,”那人笑,“二十四小时碰不到半个活人,一个月就一千多块钱,我在这里面老老实实地坐着都是给他面子。”
于是也不再多说,便一道跟着走了,走了一半蒙冶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停车位的样子,结果那人就这么直接停在了路边,然后扒拉过了一台看样子还挺威武的摩托车,拍了拍车屁股,跨腿就直接坐上去了。
“走吧,”她道,“小妹妹把头盔带起,我就只有这一个了,看你长得乖,给你。”
江消接过,给自己扣上了,蒙冶这下傻眼了,终于忍不住张嘴说话:“这一辆摩托车,三个人咋坐啊?”
对方听到他的声音,抬了抬眼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蒙冶感觉她的手指动了动。
“北方人啊?”她重新换了种语气,竟然直接变成了的普通话,“我就说呢,这么大高个,难得一见,还以为小妹妹你捡到宝贝了,在这儿男的能超过一米八都是基因奇迹,别担心,姐姐我这车五个人都能坐,就是要挤挤。”
蒙冶被她这地道的口音转变给吓了一跳:“你到底哪儿的人啊?”
“我四海为家,”她拧动了引擎,动静大得几乎要把十里八项的狗都叫醒,“上来吧,姐姐今天带你们去警察局一日游——”
蒙冶和江消坐上去屁股都还没挪稳,就听见侧旁的收费站小屋里听到那发动机动静,冲出来一个人,嘴里还喊着些什么。
“白终九——你爷爷的又要到哪里去!你班不上了啊——”
白终九压根没理他,直接一拧油门带着两人跑了。
蒙冶被她们两个像夹心饼干一样挤在中间,江消还一点都不把人当外人看的,在这车上坐得潇洒,脑袋四处乱转,像是在找什么。
“不是我说小妹妹,”白终九道,“我也是看你觉得亲切,这才提醒你一句,像你这种小姑娘,局子嘛,少去点,最近可是不太平,有人天天在门口敲锣打鼓的,看个热闹还行,被卷进去可不好,别看我们这儿是小地方,变态可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