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冶不敢再说废话了。
“所以就是这里吗……”他说,“这是那个变态的老巢?他就在这里吗……”
江消从仓库里走了出来,轻轻地合上了门,笼子里面的狗群还在发出示弱的嘤嘤惨叫。
看起来贡布真的吓到它们了。
她轻轻地拍了拍手掌上面的灰尘,抬眼往旁边的楼梯上看去。
“人肯定不在这里,不过我还是比较好奇,这里到底还有什么玄机。”
比较令人意外的,贡布竟然稍微往前走了一步,用半个肩膀微微挡在了她的面前,似乎是想要阻拦江消上楼。
“脏。”
他只说了这一句。
“别逼我发火,”江消道,“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蒙冶看了莫名其妙对峙起来的两人一眼,顿时心中警铃狂响:“就是这个道理啊,江消,你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到底来讲为什么心情不好我们是不是要先弄个清楚——”
江消直接一脚踩在了贡布占堆的脚面上,对方随即因为吃痛周身一缩,江消顺势绕过了他的肩膀,直接上楼了。
贡布透过楼梯看了蒙冶一眼,却还是选择紧步跟了上去。
只剩蒙冶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他想,如果这里的店主真的是那个虐待动物的精神变态的话,就算是楼上有杀人现场他都不会觉得吃惊了。
江消现在的确心情不好。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番没来由的烦躁的源头。
她只觉得此刻置身周遭的这一切都尤其让她作呕,不光是当下的这些东西,以及一直以来不得不同人所呆在同一空间里的许多东西。
光是想想都让她觉得尤其烦躁。
但这也不是第一次她会出现这样的征兆了。
单凭以往的经历来说,江消喜爱独来独往并不是她的性格使然,亦或者是常年累月因为借由着江禹海让她倒卖古玩小小年纪就一个人看铺子就积攒下来的孤僻。
而是一种更加直接的说法,她总会在某些时候隐隐约约地尤其厌恶人群。
就像是她总是避免去上学,也避免着跟社会进行多余的交流一样,本质上而言,她对人类这种东西都保持着一种疏离感。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她是个什么反社会人格,虽然之前江家父母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还在十几岁的年纪里就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但最终得出的结果却还是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也就因此不了了之。
比起那种简单的心理问题,江消本人更愿意用神调门的说法来形容这种现象。
那就是之前都没有人曾经提及到的,江消作为阴胎降生的非人性。
或许打从一开始,她就与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了二楼,漆黑的楼道里并没有开窗,显得有些阴暗可怖了。
然而江消是打小接触这行到大的,自然不会在意这些所谓蛰伏在黑暗里的东西,行事举动也跟之前大为变样,直接抬起一脚,首先踹开了左边的那扇门。
蒙冶还被贡布占堆挡在身后,整个人都还踩在楼梯的木板上,就听见那声破裂的巨响,飞溅出来的碎木块差点打到了他的眼睛。
江消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失常,整个人再次率先闯进了屋内。这里面的空间倒是比楼下的仓库大了一些,却还是有些局促,左右看上去都拜访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医疗器械,大致能够从这些蓝色的布料上看出,这里面应该勉强能够算是一间手术室。
蒙冶联想到江消说那人可能虐猫的举动,再看着眼前这种莫名有些令人发毛的医院般的布置,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他倒是从没想过原来单纯的兽医院都能这么让人觉得恐怖。
江消的手指轻轻拂过手术台面的桌布,上面蒙了一层浅浅的灰,似乎是许久没有人用过了。
贡布占堆直接打开了对着街道的窗户,让外面的空气重新灌入。
“要去找他吗?”他说,“我可以问问看。”
江消没有说话,却把视线转向了蒙冶,稍微歪了歪头。
不知道为什么,蒙冶总觉得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这让他稍微有些不自在起来。
“去隔壁看看吗?”江消道,“小哥,如果你还觉得这些也不过如此的话。”
“等等——”蒙冶立即道,“我错了,隔壁不会是那个现场吧——江消,我错了,真的错了——这人就是王八蛋,下地狱也不得好死的——”
“你以为我要的是你的认错吗?”江消已经先一步跨了出去,朝贡布占堆看了一眼,贡布占堆立即会意,直接走上前来揪住了蒙冶的领子,把人跟着拎了出去,江消的声音却还是悠悠然的,“我只是很不高兴你最终妥协的不过是我展现出来给你看的那些所谓暴力罢了。你得知道,这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你看不见,他就等于没发生的。”
蒙冶心中暗道江消这绝对是已经变态了,她对猫原来有这么钟情的吗?可是明明当初阿咪走丢的时候她也没这么努力地去找啊?怎么现在这会儿对一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的猫就这么有责任心——
然而这些都容不得他再做多余的挣扎,贡布占堆已经把门打开,竟然是直接话也不说地率先一步把蒙冶给扔进了屋子里。
其余二人各自抱臂站在门口,蒙冶本来还以为自己会率先迎来扑鼻的腐败恶臭,以及四面血淋淋的冲击,但稍微令人有些安心的是这屋子倒还算是比较正常,至少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血腥画面。
但很快他又觉得不对了。
因为这里面四处都布满了跟楼下差别无二的笼子,虽然有些挑选了看上去比较体面的款式,然而本质上它们的作用都差不了多少。
被打扰的动物们都各自纷纷立起身来,有些打着哈欠懒洋洋地看着他,就像是被他搅了美梦似的。
这个房间里的笼子里关着的似乎都是猫。
这终于让蒙冶稍微松了口气,毕竟怎么说在笼子里的猫威胁性可比狗小多了。
更何况这些猫看起来状况还比楼下的那些好了不知道有多少,甚至连这上面的卫生条件都远超于下面的那些设备。
“这不是挺好的——”
蒙冶转过身刚想去跟那两个人继续说些什么,却不小心顺势看到了门口那猫笼里转身过来的猫的正脸。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张猫脸。
看上去的确是张再符合猫科动物不过了的脸,可偏偏就算蒙冶绞尽脑汁,都还是无法用“正常”两个字来对它进行形容。
它的瞳孔极大,甚至有半张脸大小,然而鼻子小得出奇,直接打破了原本的动物脸上该有的五官比例,也是因此,这份容貌上的特点更加加强了原本这只动物身上的古怪。
蒙冶再次看清,它的头大得几乎不太正常,四肢尤其短小,蒙冶并没有养过猫,但他喂过不少流浪动物,多少也是知道正常体型的猫的四肢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无论如何,都绝对不应该是这幅样子。
硕大无比但又显得尤其呆滞的眼睛,令人惊骇的头身比例,短小的四肢,以及每一次对视都感觉自己后背发凉的那种诡异。
蒙冶抬头,对上了江消的眼睛。
她的口型在轻轻地说。
“是,这就是地狱。”
只是不是人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