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和草木挡住了周老爷的身影,她把闸棍也推回原位,外衣藏进一堆灌木丛,悄无声息栽进池塘。
池水冰冷刺骨,灯光模糊地透过水面照下来。林理枝耐心地等了一会,直到眼前一暗——周老爷关上了窗户——才浮上水面。
守卫们可能会顾及着生面孔的接近,却很少会注意到从院子里出来的动静。林理枝卡了个死角绕到树后,虞闻星着急地张望着,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对她招了招手。
“怎么那么久?”
林理枝从外套里翻出干燥的信封和文件:“找到了点东西,回去再看。”
两人回去路上又遇到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两个士兵押着一个眼熟的身影往外走,是谈若桑。
她看起来还算完好,只是昏了过去。两人对视一眼,临时变道,悄悄跟了上去。
他们绕过几个弯,最后推开了一扇门,把谈若桑丢了进去,正是之前关押下人的房间。
等人走远,两人才走过去看。门并没有上锁,只是从外面闩上了。林理枝拿出提灯照明,谈若桑倒在地上,鞋都掉了一只,后颈有一块被枪柄重击过的淤青,呼吸还算平稳,身上也没有其他的伤口,这让两人略微放下心。
虞闻星掐了掐她的人中,过了片刻,谈若桑幽幽转醒,周身星辉爆闪。林理枝脸色大变,把虞闻星拖出星河范围:“你冷静点!”
墙角的稻草垫子和墙上的刑具都在光芒中粉碎,还没伤到墙壁,就被谈若桑克制地控制住。她深深呼吸,星辉一片接一片熄灭,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谁都无法相信这位养尊处优的天后有这样的警惕心和破坏力。
“被算计了。”谈若桑咬咬牙,“没有这个身份也会有别人,他们巴不得这帮在别人家里搭窝的玩意杀了我,起码有个动手的理由。”
林理枝反手带上门:“你还活得好好的。”
“都打到京城来了,那帮外来玩意没那么傻,不会落把柄在军阀手上。双方没撕破脸前,这个身份一点事都不能出。”
虞闻星点头:“你死了,军阀就有借口对侵略者发难,还能借你的身份对周老爷动手。”
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依旧坚持着二两面子,动手都要找个理由。谈若桑什么都没做,自己就先在角逐中被摆上危险境地,保护者和袭击者的身份还掉了个个。
平静的水面下,三股暗流相互打架,只是不知道周少爷回来后,又会被摆在什么位置。
只有一只鞋,站起来并不舒服。谈若桑在一片狼藉里用衣摆扫出一块勉强能坐的地方,揉着后颈问:“信封拿到了没?”
“拿到了,还有意外收获。”林理枝把文件递过来,“周老爷突然回来,只能直接带走,希望他别闲着没事打算把所有暗格都清一遍。”
上面是陌生的数据和图表,虞闻星和林理枝都看不懂,谈若桑却只看了两眼就揉皱了纸:“这是一张配型报告。”
“谁的?”虞闻星问。
“阿牛和……周文彦的。”
纸页因为未能得到妥当保存而有些泛黄,质地依旧□□,相隔时间不会太长。而从暗格上的痕迹来看,至少报告放进去起就没有开启过,可以说它重要,但更可能的情况是上面的数据有用,而配型人选不止一个。
毕竟器官的保质期很短,而阿牛死得太早。
虞闻星在浑身冰冷中诞生了一个可怖的猜想:“配型的第一人选会不会是周夫人?”
“很有可能。”不同于她的惊惧,林理枝和谈若桑都能冷静分析,“器官移植除了脑死亡就是活摘,即使对象是自己的亲儿子,又有几个人能接受戛然而止的生命呢?”所以她选择了另一种死法,让自己的身体彻彻底底化成一滩血,谁都无法再利用。
难怪她这么恨周家。
信纸已经被装进信封,几人却犹豫了。
人在求生欲面前会做出许多违背本性的事,如果不是救无可救,也不会走到器官移植这一步。一个时日无多的年轻人,有着远大的理想和报复,却只能数着自己时日无多的生命。
在死亡倒计时面前,他会是维持本心还是变成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