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之巅,眺望远方,只见巍峨的群山峻岭拔地而起,陡峭的山峰直插云霄,宛如一条条巨龙盘卧在大地之上。
在山顶那座最为高耸的宫殿里,弥漫着一股庄严肃穆又奢华至极的气息。
宫殿金碧辉煌,地面由温润洁白的玉石铺就,每一块都打磨得光滑如镜,映照着上方璀璨的光芒。
红色的墙壁与金色的琉璃瓦相得益彰,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仿佛是用黄金和火焰铸就而成,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尊贵与威严。
明征缓步走进大殿,只见一个身穿便衣,长发齐腰的男子坐在主座上。
他气质超凡脱俗,样貌俊朗,而坐在她腿上的女子一袭白衣,白衣蹁跹,宛如一朵在碧波中盈盈绽放的白莲,圣洁而美好。
女子微微扬起脸,对着男子温柔浅笑,男子抚摸着女子光滑细腻的脸,笑意温柔,两人打情骂俏,郎情妾意,真是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明征仔细看了看两人,是萧景楠和季淑云。
当季淑云见到明征时,她才从萧景楠腿上站起身来,她对着明征优雅地行了一礼,然后自觉退到一旁。
萧景楠站起身,身姿挺拔,宛如一棵苍松,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明征面前,眼中满是期待与欣喜,“明征,你可算来了,朕等你很久了。”
明征看着面前的萧景楠,有些恍惚,久别偶相逢,俱疑是梦中。
这是他的幻觉还是一场美梦呢?
明征微微张口,顿觉嘴中干涩发苦,原来是他老泪纵横,苦泪入了他的口。
明征有些不可置信,“陛下,真的是您啊!”
自萧景楠去世后,明征和萧景楠这对君臣相合的搭档已有十四年没见了。
春风秋月不相待,倏忽朱颜变白头。
十四年光景,明征早已是皓首苍颜,鸡皮鹤发,而面前的萧景楠却还那样年轻。
景楠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记得在萧景楠年少,还是王爷时,他打马从蜀都城中经过,也曾引得蜀都无数年轻貌美女子争先恐后的给他递上花球,表露爱意。
当时有诗云,打马过蜀都,满楼红袖招。
如今十四年过去,景楠容貌依旧,明征老迈白头。
真是光景不待人呐!岁月的沧桑令人感慨万千。
明征说着,便对萧景楠双膝跪地,他刚要对萧景楠行一记大礼时,却被萧景楠拦住。
萧景楠单手拖着明征的手,模样温和,“爱卿不必多礼!”
明征站起身,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萧景楠却关怀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明征,你与朕有十四年未见了吧?这十四年里,你替朕辅佐了那个逆子十三年,又替朕保住了南陌的江山社稷,还辅佐了言琛半年,你辛苦了。只是,你这本可名垂千古的人物却要被那个逆子朱笔抹黑,那个逆子还要将你这南陌第一功臣定下个谋反不忠的罪名。早知今日,你可曾后悔,当初没有早点离开南陌,衣锦还乡啊?”
明征自然知道萧景楠口中的逆子是萧瑾年。
当初,明征答应萧景楠辅佐萧瑾年,是因为知遇和重用之恩。
星燎年间,明征根本得不到重用,明珠蒙尘,明征虽然没有心怀怨恨,但多多少少有些不甘。
直到后来,萧景楠当政,他的才华才被萧景楠慧眼识珠,得到了认可和重用。
萧景楠和明征是一对相互成就、共同书写君臣佳话的搭档。
他们一起共事三十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中间虽矛盾重重,也曾有过相爱相杀的时刻,但萧景楠对明征始终无比尊敬。
萧景楠当权期间,不论家事国事,只要萧景楠拿不定主意,他都会问明征。
因为他知道,明征为人,廉洁奉公,刚直不阿,为国忘家,蹈死不顾。
明征是个忠臣铮臣,也真正做到了君子和而不同,周而不比,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但因他为官清廉,为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处事刚正不阿,这样的行事作风,让他得罪了很多人,因此,他也成为了文武百官中的孤臣。
明征虽耿直,但却一心为国为君,他是个好官,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而明征和萧景楠二人也被后世誉为“圣君良臣”。
明征微微摇头,因为他明白,帝王宝座下,从来都是由名臣枯骨和良将遗骸铺平道路。
这是权力的代价,也是历史的残酷。
明征一字一句,无比坚定,“陛下,臣辅佐顺德帝十三载,时至今日,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臣是南国臣子,既已入朝为官,那事君尽忠,,便是为臣本分。”
萧景楠闻言,羞惭满面,他深知自己对不起明征,更对不起南陌臣民。
若当年,他器重的是萧言琛,重点培养萧言琛登基为帝,那南陌江山是不是也就不会成为今日的这番光景?
如今的南陌,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国家,外人都说南陌是强国大国,可南陌的精锐因萧瑾年的荒唐之举,早已全军覆没,没有军队的国家,就如同失去了利爪和獠牙的猛兽,外敌一旦入侵,那不是顷刻间灰飞烟灭吗?
萧景楠身为帝王,虽心里知错,但拥有帝王骄傲的他也不会认错。他只轻声道:“生无一日之欢,死有万世之名。明征,南陌有你,国之幸矣!”
明征对着萧景楠恭敬地行了一礼,谦逊地说道:“陛下谬赞了!”
萧景楠径直走到宫殿门口,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天边缓缓升起的朝阳。
此时,金光万道,朝霞满天,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一片绚烂的红色。
萧景楠唇瓣翕张,轻声说道:“明征,天亮了,有人来接你了。跟着他走吧!”
明征不懂萧景楠的意思,他走到萧景楠身侧,刚想问个究竟时,萧景楠却伸出玉手将明征往前一推。
白光闪烁间,万丈深渊,深不见底,明征在坠崖后,惊恐万分,只听一声惊呼,“陛下!”
明征从梦中惊醒,浑身上下,皆是冷汗。
他一睁眼就看见萧曦泽身着黑衣斗篷站在自己身前,待明征缓过神来时,才伸手擦了擦额头汗水,他一脸疑惑,“摄政王,您怎么在这?”
萧曦泽今日是以探监的名义想把明征带走,但不曾想半路遇到了朱湘。
朱湘是受了辛舜辞之托,来暗中搭救明征的。
当年是明征提拔了辛舜辞,辛舜辞一直记着这份恩情,嘴上虽不叫明征一声老师,但心里早就认他做了自己的老师。
老师有难,做学生的,自是万死也要来救他。
朱湘将牢狱里里外外的守卫都给支开了,朱湘守在了牢狱门口,给萧曦泽把风。
萧曦泽解释道:“本王当然是来救你的。正统帝以“虽无实际,其意则有”为由,将你定罪。你还有两个时辰,就要被斩首示众了,所以,你现在赶紧和本王走。”
刚刚从梦中惊醒的明征还没搞清状况,他糊里糊涂的问了一句,“去哪啊?”
萧曦泽没有耐心跟他解释,他有些烦躁,“去哪都好,只要能救你的命,只要你能活着,离开南国去哪都行。”
明征这才听懂,原来是萧曦泽不想他死,所以来劫囚了。
明征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对他而言,为国而死,为民而死,事成有名,事败有名。
所以,他不会跟着萧曦泽轻易离去。
明征缓缓从冰冷的石榻上站起身来,身上那件白色囚衣早已布满灰尘,显得破旧不堪。
明征坦然一笑,释怀地说道:“王爷,臣知您好心,但臣只能心领了。您快走吧,否则被人发现了,会受臣牵连的。”
萧曦泽知道了明征必死的决心,但他还是不死心的劝道:“太傅,你挽救南陌江山于水火,救了南陌一国百姓,你是南国功臣,不该被黑名玷污。太傅,陛下昏庸无道要斩您,若我今日眼睁睁看着您死而无所作为,那百年后,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萧家的列祖列宗?”
明征是个不劣方头的人,只要是明征认为对的事,他都会坚持到底。
明征的一生,真正做到了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我心。所以此刻在他看来,不越狱,不与萧曦泽离开,便是无愧于心,不然这一走,明征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再加上,蜀都好不容易迎来太平,若他跟着萧曦泽一走,萧瑾年若是知晓了此事,萧曦泽和萧瑾年一旦对立,那么一场大战又将崛起,而蜀都便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战争的到来只会给无辜的将士和贫苦的百姓带来死亡与绝望,若是外敌入侵蜀都,将士为此流血而死,那是死得其所,但若只是因为萧家的皇权争斗,那就死的太不值当了。
明征一屁股坐到铺满稻草的地面,他手上和脚上的锁链与地面摩擦时,被撞的啪啪作响。
明征用手指了指脚上那沉甸甸的铁链,笑的和善,“王爷,臣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你自己走吧,臣在家里后院的那颗桂树下埋了一块牌子,拿着那块牌子,您能自保。”
萧曦泽一听便明白,明征是把兵权留给他了。
明征话音刚落,朱湘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你们怎么还没谈完?侍卫都快回来了,赶紧走啊!”
朱湘身着一袭紫衣华服立在明征和萧曦泽面前,明征看到朱湘,依旧笑着,“殿下,恕臣腿脚不便,不能给您行礼了。”
朱湘解释道:“太傅,家翁当年受您恩惠,才能跻身官场数十载。现在,家翁托本宫来还这个恩情,您快起来吧,跟本宫走。本宫在宫外安排了马车,能将您送到安全地界。”
明征婉拒道:“舜辞的好意,我心领了。烦请殿下与舜辞说一声,我明征一寸丹心图报国,除非陛下赦免,否则我不会走。所以,你们都别劝了,回去吧!”
朱湘见明征死活不听劝,他有些崩溃道:“太傅,你不走便会死的,正统帝心狠手辣,他是真的会杀了你。”
明征应答自如,“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殿下,臣从不怕死,为国为民,臣,虽死无悔。”
明征话音刚落,两个身穿布衣的男子走进牢房,他们是尚峰手下的镇西军。为首的是身着官服的尚峰,尚峰对明征义正言辞道:“陛下口谕,将明征游街,斩首示众。”
朱湘有些惊慌,他质问道:“这都没到午时,你们凭什么将他游街?”
尚峰对朱湘行了一礼,“殿下见谅,这是皇帝的口谕。对了,殿下与王爷在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