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傻丫头,陆遐叹息,这话应该她问才是。
威迫挟持,假意套话,怎么看都是沈应与她行径更为恶劣,赫连昭与戚远潮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两人的事,反倒是两人利用了赫连昭的关心,累她担惊受怕。
与沈应同来静月庵,一直以假身份掩饰,也不敢用真面目与赫连昭相识,便是遭了欺瞒,也是自己欺骗在先,断没有埋怨他人的道理。
此刻赫连昭问起,该是自己亏欠更多,要知道沈应还没道出真实身份,脸上还是易容过的模样。
沈应脸不红气不喘地赚戚远潮说出实情,哪怕是情势所需,她也心虚…
实在…对不住赫连昭,小姑娘还反过来怕她恼了,相较之下两人所为更是卑劣…
假扮有孕互相试探,若问陆遐到底恼不恼赫连昭,答案自然没有。
从来没有。
陆遐满怀歉意,起身牵过赫连昭袖子,示意她跟自己来,除却暗道的事,她心里有好多疑问要问她,小姑娘依她而行,自留了戚远潮和沈应在屋。
横竖他们要商量再探暗道的事情,又不许两人跟随。
陆遐掩上房门,对上欲言又止的琥珀瞳,轻轻摇头,赫连昭便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幸好…我真怕姐姐你恼了我…”
“…”微张柔唇,陆遐话道嘴边又停住,哪怕满怀歉意,她也不能解释,出城以来连遇追杀,全靠易容才能有这几天喘息的机会,万一透露身份,连累赫连昭他们,更加过意不去了。
等到了安州,一切事毕,真能坦诚相待的时候,再向她言明罢。
陆遐喉舌受伤,她拉着赫连昭在院子里坐下,指着屋内抿唇一笑,赫连昭只一瞬便知道她想问什么,轻声细语,“…没有身孕…夫妇自然也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语意到最后只余苦涩、惆怅。
她眼神实是深浓,赫连昭对上她温柔目光,原想瞒着她的,不想让人知晓半分,不知怎么地在她眸光底下有了倾诉的欲望,伏在她怀里呢喃道,“…我真恨自己生得小了…只能当他妹子…”
对上女子怔然的星眸,她惨然一笑,“他喜欢的,就只有姐姐一人。”
“照顾我、任我胡闹,只不过因为我是赫连昀的妹妹罢了。”
“他、他很…在意…你”陆遐不知如何安慰她,小姑娘香腮带泪,琥珀瞳水洗过的明净,眼底蘊着一抹浓重的情思…很是教人心怜。
“…因为喜欢着姐姐,连带着对她的妹妹,也当自己妹妹一般疼着,我从前便知道…他是很好很好的人…”
能被他纳入羽翼下照拂,她从前极为庆幸,可不知从何时起,心里似有苗头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慢慢就变了样。
一说起心事,小姑娘又泪眼朦胧了,“…我呀从小就看着他,看了十三年…”
执着地追逐那抹背影,盼着那人能回头看她一眼,可那抹背影,从来只将目光放在姐姐身上。
她瞠大双眸,似在沉浸在苦痛的记忆里,至今不能逃离,“…可姐姐…姐姐说她另有心上人…还让父亲去戚家退亲…”
“戚大哥心里痛苦…我都知道”她拧紧烟眉,睁着眸子,眼底净是凄楚,“…为何只能是姐姐,我就不行吗?…我去求父亲…”
“可父亲骂我不知廉耻。”眼角滑落清泪,细指凄惶地勾住陆遐的,“…我喜欢他…从小只喜欢他,因为他曾与姐姐有婚约,所以我喜欢他是不能见光的事儿,是该觉得羞耻的事吗?”
她拼命压抑心底的那抹情,不论心怎么痛,几乎都要碎了,也不敢在他和姐姐面前表露一丝,唯恐教两人为难,明明是姐姐执意与他退的婚,为何她就不行?
戚大哥恋着姐姐,赫连昭从不奢望他能回以同样的情意,她只是想陪他,“想陪着他,不忍心他为姐姐退亲难过,也是该羞愧的事儿吗?”
怀里的小姑娘传来压抑的抽泣,陆遐轻抚她如缎的墨发,“你…是个…勇敢…的姑娘…自然…该…昂首…挺胸”
怀里的人儿抬眸,睫羽上还掛着泪珠,陆遐递过帕子与她拭泪,“…不是…谁的错…只是…你们…各有…各的…难、难处…”
她是个勇敢的姑娘,赫连昀自然也是,听话音,她鼓足勇气退亲,便是不想耽误戚远潮,是个让人敬佩的好姑娘。
赫连昭父亲固然不想二女同许一人,怎知不是为了保护赫连昭?
…毕竟人言可畏啊,厉害起来连心也捅得千疮百孔,陆遐为难地想。
只有一人的付出总归不得长久,只怕日子没过好,这份情就先在人言中伤,以及日复一日的等待里消磨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