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看周承平,我注意到他眼下泛出淡淡的青色,下颌也露出些胡茬。他这是连轴转了好一阵子。
“唔。”我应一声,等到粥碗捧在手里才感觉到自己的饥肠辘辘。
周承平说的有道理,我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哪里轮得到我选一个待起来安逸舒适的地方。
“我们正在逐步接手伯约的巡防,目前皇宫之外还并不安全,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养伤,暂时先不要走动。”周承平看着我狼吞虎咽喝粥,他絮絮地向我交代。
“好。”我点头倒是爽快,但等伤稍微好一点了,我必然不会像如今答应的这么乖巧。
我和周承平很默契地没再提到奎明。我们不约而同选择忘掉了我们的上一场对话,就好像它从没发生过,那不过只是我昏迷前的臆想。我们又简单寒暄了几句,然后周承平便要离开了。菲利普登基,周承平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这是尉迟,”周承平拍拍他副官的肩膀,“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
“尉迟吕。”周承平的副官站直向我敬了个礼。
这位副官看上去很年轻,估计也就和青野差不多大的年纪。他站在周承平身边,面上是与周承平一脉相承的沉毅,但少年的眉宇间却还隐隐显露着这个年纪特有的不安分。看起来像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李钧山。”我放下手里的调羹,笑着向尉迟吕伸出手。
尉迟吕先回头看了下周承平的脸色,在看到周承平点头之后,他才握住我的手。“之后您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就行了。”
“多谢。”我笑一笑,收回了手。
周承平离开了,我喝掉那碗热粥,按照医嘱交代的又躺回了床上。
尉迟吕就这么愣愣站在门边上,眼神没处着落。我看着他那张年轻的面孔觉得好笑,我冲他摆摆手,“我就在这里睡一觉,没什么别的事情,你先去忙你的吧!”
尉迟吕道声“好”,我也真的依言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睡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尉迟吕都是这么相安无事度过的。他每天带来药和食物,我向他道谢,喝完药吃掉食物,偶尔站起来在离床方圆十步的范围内走动走动,或者是靠窗发发呆,然后很快便又回到床上躺下养伤。
在我还未完全醒来之时医师说的那番话我认真地都记到了心里。我身上大伤小伤、新伤旧伤层层叠叠,体格再好也经不起这样消磨。反正现在也是被困在皇宫里,我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多养养。
尉迟吕第一次主动和我搭话是在一次换药结束之后。
医师说我恢复的很好,可能再躺个三两天就能下地活动了。
尉迟吕背着手站在床脚,他看着医师收起药箱,有点忧心。
“他前两天就已经下地了。”
医师拧起眉,有点严厉地觑着我。我感受着严肃的视线落在脸上,侧了头朝向床内侧,闭上眼睛装睡。
“随便吧,反正这也不是我的身体。如果有人乐意冒着缝线绷裂的风险到处乱走,不介意下次我把他像个被撕坏的破布娃娃那样用针线缝起来,那他当然可以到处乱走。”医师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等到医师走出殿门,我重新把头侧回来,睁开眼睛看着尉迟吕。
“干嘛要告状?”我问道。
尉迟吕愣了一下,然后他开口辩驳。
“这不叫告状。我只是告诉医师你的真实情况。”
“这就是告状。”我把胳膊枕在脑袋下面,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安静养伤的这几日实在是太无聊了,现在就连逗尉迟吕也成了一样难得的消遣。
尉迟吕抿唇,“你非要这么想也没关系,但这都是为了你好。”
“但我总不能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吧?我总要下床来走动走动。要不然每天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发呆,发一会儿呆再吃。这是什么?这不就把日子过成猪了吗?”
尉迟吕大概没有料到我居然还有如此伶牙俐齿死乞白赖的一面,他抿紧了唇,不说话了。
“这几天你守着我是不是也守的无聊?”我微微仰身坐起来。
“承平现在应该很忙,但你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日日站在这里守着我。”
“长官说过,把你看好比什么都重要。”尉迟吕反驳道。
“你还挺听话的。”我耸耸肩。
尉迟吕面上的神情逐渐变得警惕,他大概以为我要继续说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我说完这句话便又重新躺回柔软的褥子里了。
“没关系,那你就继续守着我吧。”我说道。
“但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我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坏点子一样,从褥子里又探头。
“能不能麻烦你请示一下,问问承平,能不能把之前在官邸照顾我的那个绿眼睛侍女带过来?我受了伤,好多生活上的事情都不方便。”
尉迟吕皱眉。“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随时都可以跟我说,实在没有必要大费周折把......”
我打断尉迟吕的话。“承平没有警告过你吗?我是同性恋。”
我眨眨眼睛,然后冲尉迟吕露出一个很无辜的笑。
“如果这样和你朝夕相处的话,我怕自己会忍不住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