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仍一派安宁,覆着皑皑白雪的草叶沾上雨珠,顷刻又化作晶莹冰霜。
季向庭立于池塘便侧身望他:“练剑劲使得大了些,不必忧心。”
长袖之下,半截虎符正散发着细微华光,如呼吸一般闪动,又被一层金光稳稳罩住,遮盖其上所有气息。
皇宫之中,应寄枝骤然睁眼,望向一旁的铜镜,却不见人影。
他眉间渐渐收紧,桌案上的茶盏不住抖动起来,却又被另一股力量按下。
铜镜中的人影浮现,幻境之主脸色阴沉,拂袖冷哼一声:“放心,明陵在他身上,吾不会动他。”
提及这个名字,幻境之主的情绪便不受控地激荡起来,他在镜中焦躁地来回踱步,最终将阴沉的视线落在应寄枝身上。
“他要寻我报仇,你当如何?”
应寄枝指尖微弱的银光一闪,铜镜霎时四分五裂,他似是在直视对方,又似什么都没看。
眼前有诸多画面闪过,最后却只落在那终末一面。
那是鲜血淋漓的季向庭。
应寄枝看着眼前之人,一字一顿开口。
“血债血偿。”
镜片碎裂一地,每一块都倒映出幻境之主的身影,听见回应后他闷声笑起来,越来越大声,在这空旷宫殿内显得格外疯魔。
“是啊,但绝不是现在。”
“结局已定,你无法改变。”
无论朝中官员如何哀声遍地,也终究熬到了年关。
京城街巷一片张灯结彩的喜庆,而东街的官员们正强颜欢笑地换上新装往宫中去。
季向庭坐于马车之内,手中正握着一片布料,寥寥数字写得歪歪扭扭。
“你要的东西。”
他捏着残布,不由摇头一笑。
唉,应寄枝身边这位小木头着实有趣,若是又死一次实在可惜,不若这次便想法子将他拐到自己这边,胜算便又能大一分。
思绪从夜哭身上收回,他垂眸思及眼前之事。
北疆军一事无法更改,但眼下有了这些证据,至少能让丞相引火烧身,短时间内无暇他顾。
唯一的变数,便是那幻境之主了。
马车晃晃悠悠停于宫门外,季向庭撩开帘子,便有无数恭维之声朝自己涌来。
“季将军!近来伤可好些?”
“我这有几株千年灵芝,将军不嫌不妨拿去?”
即便见惯了这京城里的攀炎附势,季向庭也不由对眼前盛景咋舌。
不过半月时间,昔日恨不得将自己扫地出门的同僚便换了副面孔,阿谀奉承无所不用其极。
着实令人烦心,季向庭冷眼扫过凑上前来的官员,却有几人的脸如雾里看花一般模糊不清。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异状,径直往殿中走。
“季将军……”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季向庭终是停下脚步,回首便见李元意匆匆走来,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后又有些心虚地停在三步开外。
他替陛下做事,接近季向庭亦是别有目的,将军如此聪明,自然早便察觉。
如今再这般打扰,实在有些恬不知耻了。
季向庭瞧着少年的发旋,良久开口道:“如今升了官,可就别这般冒失了。”
语气和缓,甚至带了点戏谑意味,李元意猛然抬头,脸上扬起笑意:“我还有许多不懂,得仰仗将军了。”
也不知有意无意,李元意的位置正巧便在季向庭身侧,少年自然喜出望外,拉着自己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才停歇。
待众人落座,歌舞升平的宫宴徐徐开场,季向庭捏着酒杯心不在焉,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到应寄枝身上。
他仍是那副万事不关己的模样,季向庭瞧着瞧着,耳边却响起明陵那说了半截的话语。
活了两辈子,头一回听见有人将他与应寄枝之间的关系扯到情之一字上。
这位将军当真是太过操心。
季向庭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晃了晃酒壶,掐准时间离席去庭阁处透风。
李元意的视线望过来,季向庭低声开口道:“李大人,我出去醒酒,若一炷香后还未回来,记得来找我。”
少年一愣,余光瞥见几道身影,神情凝重下来,缓缓点了头。
天色已晚,冷风夹着飞雪扑面而来,张口便是呛人的寒气,目之所及皆是冰霜,这般情形出来透风,委实不好受。
季向庭拢了拢大氅瞧着皑皑白雪,不过片刻便有一道声音在晚风中响起。
“将军,皇后娘娘找您。”
季向庭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