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做好了下楼解释昨晚再也没有返回酒局的准备,不过大家好像都忘记了这件事,不曾提出质问。
江晨肿着眼睛过来,说他昨晚喝得太多,本来约定好的十点启程回市区,他怕路上熬不住要吐,表示让其他人先走,自己下午好点儿了之后再想办法回去。
他话刚说完,陆遇川的话就赶了上来,非常坚定地表示要留下来陪他。
都是成年人,以徐行对江晨的了解,这点小问题,他不会没有解决的能力。但陆遇川想陪,也算是给他俩一个独处的机会。
没等江晨点头,徐行先一步认下陆遇川的意见。趁还没到出发时间,他又跑去找老板娘,请她帮忙联系联系,晚点儿有没有回市区的车,能够把他俩带上。
老板娘见多了这种情况,马上在手机里开始找人。徐行见有谱,又把老板娘的微信推给了陆遇川,让他等老板娘消息,不行的话,等晚点儿再去约个车。
一切安排妥当,差不多也要到发车时间了。
陈星野远远地坐在最后一排,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和另外几个同龄人聊天。
车开到市区之后,贺子今和张书贤、王兰夕约好了练团,一同下了车。等谢倩云离开之后,车内便只剩了陈星野和徐行两个乘客。
远远能看到望京SOHO的时候,陈星野从最后一排坐到了徐行对面靠车门的位置,请师傅在地铁站附近,随便找个可以停车的地方给他放下去。
“你还要去球馆?”徐行问。
陈星野点头:“回来了就去呗。”
徐行立马接道:“不用找地铁站,你把球馆位置报给师傅,直接开过去吧。我印象里也没多远。”
举手之劳,陈星野也不和徐行推辞。
快到他说的地址时,徐行看到了他脚边放着的背包,几乎是下意识开口:“需要我帮你把包带回去吗?”
陈星野扫了一眼他身边的行李箱,笑着摇头,“不用了。”
真心待人固然是与人交往中重要的一环,但徐行这么多年观察下来,不管心内作何感受,只要外在表现得足够“真诚”就可以。这类主动表达的善意,常有的关心和照顾,徐行做得极为熟练,甚至能够算作手到擒来。
没有人会觉得他这是在客套,几乎所有人,都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些行为背后所代表的好意,并因此对徐行产生了或多或少态度上的变化。
只有陈星野。
他像是莫名有了超能力的变种人,那双眼睛和自己一对上,就如同能够透视人体的X线,可以明明白白感知到自己到底是真的想帮他,还是在表演“好意”。
徐行有点纳闷,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把这事儿栽到“对喜欢的人观察认真”上,一边感叹陈星野对自己用情之深难以回报,思绪一边又不受控地飘到了谢同身上。同样是喜欢,为什么自己对谢同,反而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板,找不出个头绪。
但他对此并没有纠结太久。
从延庆回来后的第二个早上,徐行收到了谢同的消息,约他当晚和曾经学生会主席团的成员一起吃个饭。
谢同向来都是这样,和徐行这种喜欢提前很长一段时间规划的性格不同,他的消息来得很急,当天邀请就要当天赴约。如果换了别人,徐行大概率不会为了他们临时改变行程。但对于谢同,徐行似乎失去了坚守原则的能力,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做出的改变。
至于学生会主席团,其实也和徐行没太大关系。
谢同比他大两级,徐行刚入校的时候他正大三,是学校外联部的部长。学生会招新的时候,主席团里所有部门的部长聚在一起发言,他声音好听,妙语连珠,听得底下喝彩不断。
徐行那会儿并不想参加学生会,只是舍友们都要挤破头去争抢这些名额,为了不显得过于不合群,他也装作感兴趣的样子,和他们一起去听听宣讲。耐着性子听完了前几个部长的发言,实在觉得有些无趣,便低头玩起了手机。
只是没玩多久,周围的喝彩声就吵得他不自觉抬起了头,好巧不巧地撞上了谢同的眼睛。
傍晚快要落山的夕阳打在谢同笑意盈盈的脸上,印出他琥珀色的眼睛,柔和得像是电影里的画面。
而徐行平稳跳动的心脏,自那一瞬间,便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即便他后来还是没有成功加入外联部,即便谢同在他大二时就已毕业离开学校,但命运的齿轮早已在那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下午开始转动,如孙悟空戴在头上的紧箍咒,牢牢地缠住徐行近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