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道命定,企容你置喙?”邵则德道。
“天道命定?我偏要打碎了这天道,将这三界推倒重塑。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众生平等。”毕则新一手指天,循着他手指的方向,乌云似乎破了个洞,闪出点点金光来。
毕则新得了玄牝元君传授,修为早已不是他师兄能比的。
毕则新接着道:“所谓正道抱持的规矩,还不是那些升了仙的上神们定的规矩,只为了保护他们自己的利益而已。
师兄,你醒醒吧。玄天台不过把我们这种外门弟子当做一颗棋子、一把刀而已。你为玄天台披荆斩棘,将来若有折损,势必被弃如敝履。”
邵则德被这一番离经叛道的话气得眼冒金星,他怒斥道:
“不距道如今所为,皆是祸害苍生。我堂堂玄天上仙,岂有弃明投暗的道理。阿新,改过自新,将来还有机会,若是执迷不悟,只怕万劫不复呐!”
毕则新仰天大笑,云间的金光撒在他身上,青袍在风中烈烈飞舞:“我等先醒之士,怎可浑浑噩噩助纣为虐?”
谁也说服不了谁。
邵则德从腰间抽出佩刀,沉声道:“我来之前接到了大司寇两道绝杀令,其中之一便是要我诛杀叛贼。阿新,你若不能回头是岸,师兄也只好清理门户了。”
“师兄,你要杀我?”毕则新敛了笑容,面上露出了几分不敢置信。
邵则德没有回答,他握紧佩刀,刀身宛若有闪电附体,耀眼夺目。
可毕则新并没有给他动手的机会,一阵地动山摇,邵则德几乎站立不稳。
“师兄,你无情,我却做不到无义。”毕则新身形消失不见,声音也仿佛从极远的方向传来,伴着轰隆隆的雷声飘远。
邵则德暗道不好,他如今身陷阵法之中,一时难以脱身。
他强行稳住身形,双手秉持佩刀,口中念念有词。
谁料想,此处天象紊乱,他竟无法沟通天地,他的耳目被紧紧限制在这一隅之地,仿如凡人一般。
蓦的又是一阵天旋地转,邵则德脚下不稳,只好以佩刀支地,这才堪堪没有摔倒,待他抬头,四周的景象又是一变。
面前站着的人,赫然是式溪。
“式溪,你也背叛了玄天台!”邵则德喝道。
“我没有。”式溪并没有正眼看邵则德,他四下搜寻着什么,似乎有些着急。
适才阵法启动,他原本可以置身事外,谁知看一眼天空的功夫,就不见了石方巳。
他知道大哥也被卷入阵法,不得已只能亲身入阵,前来寻找,谁料连转了几个方位都不见石方巳,不期竟撞到了邵则德。
“你没有?”邵则德一脸审视,“大司寇接到你的消息,说不距道在这里设了个道场,意图破坏大封,叫我们来端掉。
可这里分明就是一个陷阱,只等我们送上门来。你伙同不距道设陷阱匡我们入彀。如今我一行人全部陷在里面,不通消息,不知死活。你又怎么解释?”
式溪回给他的,是一脸的茫然,“我只知道不距道在这里洒下无数赤薤露,为的就是破坏大封。可这阵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知与不知,只有你自己清楚。大司寇已经下了绝杀令,若你还记得自己的职责,你就杀了石方巳。”邵则德一面说着,一面悄悄转动佩刀。
“否则,你最好杀了我们灭口,我今日带来的人,但凡有一个活着逃出去,你抗令之事,定然上呈玄天台。
届时人人皆知你同歪门邪道沆瀣一气,是正道叛徒,不周会将你逐出师门,玄天台会在三界通缉你。到那时,你觉得石方巳还会当你是兄弟吗?”
式溪脸色发青,他要说什么,却又觉百口莫辩。
正这时,从地底伸出无数巨大触须来,两人定睛一看,那竟是煞气所凝!
式溪连连后退数步,避过挥舞的煞气,待他再抬头,整个天地都被黑气笼罩,几步之遥的邵则德被煞气隔绝,早已看不见身形。
式溪愣愣地看着愈加肆虐的煞气,心知这是阵法开始发力。
他下意识凝聚真气,想要强行破阵,又突然顿住了——
若此时破了阵,双方兵戎相见,他夹在中间又当如何抉择呢?
式溪第一次感觉到进退无路。
他无措地站在当场,这才发现曾经他自诩的智计无双,就是个笑话。
可大抵老天爷也看不惯他的狂悖恣睢,并不肯让他逃过这一劫。
式溪不过怔愣了少顷,黑气骤然凝滞,头顶上形如符篆的乌云,打着旋儿渐渐隐入云层中。
阵破了!
是邵则德!
他竟拼着元神破碎,道心损毁,愣是生生破了这大阵!
一时间,不距道徒、玄天众僚佐、石方巳......所有的人都被集中在这方寸之地。
式溪看着身边的黑气迅速消散,恍惚间似乎觉得自己唯一的遮羞布也被扒掉,他就那么赤裸裸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混战。
他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他忽然意识到,今天这个局,不光是针对玄天台的,也是针对他的。
毕则新既然知道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一声不吭任由他卧底在莽苍?
他们设这个局就是要逼他做出选择,要么暴露,要么投诚。
这个假道场是水族配合搭建的,唐雩不可能不知道,她竟也未提醒过自己,式溪心底只觉一阵寒凉。
那么,大哥知道了吗?式溪一时不敢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