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丹和妖力的关系就像是瓷碗和水,天赋越高的妖,这只瓷碗就越大,所盛之水也就越多,但源源不断地往外舀水,也会有见底的时候,只能等待一段时间,直到碗底重新冒出水来。
没有系统学习过如何使用妖力的妖大多是凭着本能调动妖力,像是懵懂无知的幼童捧着瓷碗就往地上泼,水是洒了出去,却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是以这些小妖生活中离不开法器,他们只要将妖力灌入法器中,剩下的都交给法器。
而对于入了府进了学堂的妖,瓷碗中的水就不仅仅是水了。
将想象中的“水”凝成实质性的东西,比如小刀片,就是初学者的一道门槛。越是有天赋的妖,对妖力的掌控就更得心应手。
紧接着,大妖们发现,将所有妖力凝于一点的威力比从四面八方散出去的要更强,于是,“刀妖”出现了。
“刀”是武器的统称,实际上刀妖使用的武器千百种,只是刀更为普遍。
武器只是一个载体,每一个刀妖在战斗时都会将体内的妖力灌入兵器中,好比将无形无状的水倒入具体的器皿中并封口,他们不仅要躲避对手的攻击,还要时刻分出心神引导妖力汇聚于刀锋,再找准时机狠狠砍下。
这些理论知识,春宴都从李月参那习得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实践的机会,正好冯川送上门来,她便生出了利用他的心思。
头一次与妖兽战斗,自是手法生疏,当她的刀劈砍到那块红斑时,被她灌入刀中的妖力还有些散乱,没能及时归于一处,导致这一击只在红斑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千眼痰兽被她的主动攻击激怒了,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啸,皮肤上的眼睛朝她喷射出绿色的液体。
她反应灵敏,刹那间妖力汇入双脚,往后猛地一蹬,飞快地脱离了妖兽的攻击范围。
不远处观战的冯川瞧见这一幕,眉头绞在一起,阴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春宴。
她这样子,明显是练过的,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贱民。
亓家重视天赋,只要妖丹品级足够高,哪怕是作奸犯科者都可以入府做刀妖,而品级低下的那些就只能当妖仆了。
到底是金刀,春宴才出一招,他便看出了端倪,断定她的妖丹最低也是甲等下品,这样好的天赋,怎么就做了婢女?
他兀自困惑时,春宴已经与千眼痰兽又打了几个回合,期间展露出来的超乎寻常的机警灵敏与狠绝,令他越来越震惊。
如果这是她第一次使刀,第一次直面妖兽……
冯川垂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握拳,凸起的骨节青青白白。
“嘶——”
那头,即便春宴天赋再高,面对凶悍的妖兽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她一刀砍进“岩石缝”里的皮肉再用力拔.出,连着刀锋带出的绿色黏液猝不及防地泼在了她的右手臂上。
腐蚀的剧痛令她从齿缝间吸进一口冷气,脸色瞬时白了一个度,余光闪过一道褐棕色的影子,那是妖兽凌厉的爪刺,就在这生死一瞬间,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换了左手抓住刀柄,妖力如泉涌,朝刀锋汇去,她反身就朝着那爪刺砍去。
“嗷!!!”
千眼痰兽被砍断了爪刺,凄厉地惨叫起来。
它一发狂,浑身上下绿色的黏液数也数不尽地朝四处乱飞。
春宴左手持刀,不再靠近,而是在台面的边缘处专心地躲避着绿色黏液。
已经半个时辰了。冯川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的妖力不见枯竭的迹象,甚至一如初始,浩瀚磅礴。
更恐怖的是,她好像把这妖兽当做练手的工具,每一次挥刀都比上一次更加精准,她竟能一面控制妖力,一面调整挥刀的力度角度,与此同时还躲避着妖兽的黏液,一心三用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天赋高”三个字可以概括的了。
她就是刀本身。
不能让她成长起来,不然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取他的金刀之位,毁掉他的一切!
要说先前他还只是垂涎她的美色,把她当做随时可以碾碎的娇弱花朵,现在他彻底地感受到了她的危险性,若是让主上发现她的天赋,点她做刀妖,他不仅纳不了妾,还多出来一个劲敌!
思及此,冯川再没了看戏的心情,手指一勾,墙壁上他最常用的那把斧头顷刻间飞入他的手心。
他蹦到台子上,娴熟地挥舞着沉甸甸的斧头,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将那千眼痰兽剁碎在脚下。
满地的血肉和骨头残渣。
眼瞧着这一幕,春宴并不因妖兽死去而轻松一二,相反她眼尾下压,被汗水濡湿的睫毛用力眨了眨,阴鸷地盯着冯川。
冯川垫了垫手里的斧头,掀起一个古怪的笑来:“你真是给了老子好大的惊喜,有这样好的天赋,怎么想不开做个卑贱的婢女?”
春宴抬眸,并不回答。
冯川朝她缓缓走去,自顾自地说着:“不过也无所谓了,等我废了你的妖丹挑了你的手筋,纵使你天赋再高,也只是废物一个。”
她默然听着,一枚玉简悄然滑入她的掌心。
只要灌入妖力,就能免受伤害,李姑娘这般告诉她。
她忽而笑了下,那枚玉简又重新被她收回储物袋中。
又一个更好的练手工具送上门来,她不好好利用,怎么对得起这份心意呢。
不过是右手掉了肉露了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哪怕是肋骨断了腿折了五脏六腑都搅和在一起,只要她这张脸好好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