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可以掩盖身体的伤势,脸若毁了,会吓到李姑娘,她是不愿意的。
“怎么不说话,怕了?”冯川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庞大的身躯如山一样向她倾倒。
春宴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明明神情平静,眼底却闪耀着兴奋痴狂的光芒,她将刀尖对准他,只说了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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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过去了,春宴还没有回来。
李月参推开院落的门,遥遥地看向外面,微微蹙着眉心,夕阳的金辉铺满她的眼底,将她琥珀色的双眸映染地浅了几分,更显虚柔。
春宴是她的贴身婢女,即便是被叫去问话,也不该这么久。
李月参不作犹豫,叫来了白松,问道:“你知道亓明烽叫春宴过去是为着何事吗?”
白松那张清秀的脸霎时浮现一丝迷茫,答道:“主上未曾传唤春宴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一向温和疏离的李姑娘眼里捕捉到了一线冰冷的杀意。然而再看过去时,就什么也看不着了。
“亓明烽现在在哪?”
“回李姑娘,主上正在跟亓明怜大人下棋。”
“带路。”她淡淡说道,语气里有一丝不容辩驳的意味。
一路上,李月参脚步都略显急促,白松走在她前面着急忙慌地为她拂开道路上的柳条或是树枝。
平日里他这样做,李姑娘都会含着浅浅的笑意对他道一声谢,今日她目不斜视,眼睫上好似凝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难道,春宴又出事了吗?
这样想着,白松的脚步也凌乱了起来,还差点被一颗石子绊倒,幸好被李月参及时扶了下,她的视线从远处收回来,落在他面上,好似一眼望穿了他的心思,放轻了声音说:“不必担忧,有我在,她会没事的。”
她给了她很多法器,足够她自保了。
她只是不喜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搅乱她们平静的生活。
被她注视着,白松很快便放下心来,将她引到了主厅旁边的耳房里。
李月参一进门,房里正在下棋的亓家兄妹俩循着声音望过去,还没开口,就听得她说:“春宴不见了。”
亓明怜歪着身子靠在桌边,托着腮,刚想随口揶揄一句“一个婢女竟使得李姑娘二登宝殿,到底有何魅力”,就发觉对面的亓明烽神情凝固了一瞬,连身子都稍稍坐正了,面部肌肉一块块地绷紧,尽管极力克制,可有些变了调的字词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见了?”
亓明怜仍旧歪着身子,只眯起了眼睛,意味深长地在李月参和亓明烽之间逡巡。
李月参简短地说明情况,亓明烽立刻把妖仆们都叫了过来,妖仆哗啦啦跪了一地,抬头三个亓府最尊贵的人盯着他们,一个个抖如筛糠。
冯川仗着自己是金刀,做事根本懒得遮遮掩掩,亓明烽一问,就有妖仆说不久前看见冯川拎着一个看不太清面貌的女人进了斗兽室。
没人比亓明烽更清楚斗兽室是个什么地方,一时间各种血肉模糊的画面争先恐后地跳出来,他猛地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胸腔里那股莫名其妙的焦躁,一甩袖子就往斗兽室飞去。
“李姑娘,搭着我的手吧,看样子兄长是顾不上你了。”亓明怜施施然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裙摆,向李月参伸出了手。
李月参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并不放在心上,葱白的手指搭在了她的手上,淡淡道:“多谢。”
“不客气。”
亓明怜看了李月参一眼,随即调动体内的妖力,拉着她一同飞往斗兽室。
她们慢了一步,到达之时斗兽室的门似是被妖力轰炸过,门框都变了形,亓明怜摸着下巴,啧啧道:“兄长还真是性急。”
李月参迈步朝里走,在看到斗兽室台子上的情形时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亓明烽脸色铁青地对冯川低吼着什么,而台子的角落里,一个瘦弱的人影无知无觉地倒在那儿。
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被汗水浸湿的青丝凌乱地铺在地上,露出来的一截右臂已经看不到血肉了,森白的骨头刺痛着她的双眼。
怎么会……
她明明给了她法器,即便是正面对上金刀,也不会伤成这个样子啊。
这一幕与半个多月前灼息室的画面渐渐重叠,李月参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是自责更多些还是心疼更多些。
幸好,幸好,地上那个单薄的身影在她靠近时小小地抖了一下,而后那条裸.露在外的右手臂颤巍巍地往里缩,想用被血浸透的衣裳遮掩住。
李月参极尽小心地抱起了春宴,怀里的小婢女似乎是受尽折磨已经到了崩溃的极限,下意识地就往她怀抱的更深处钻,用尽最后的力气仰起头,凑近她的脸颊,苍白的嘴唇几乎要挨到她的耳垂,她才听到小婢女气若游丝地说:
“李姑娘,奴婢好开心啊。”
在李月参看不到的角度,春宴贪婪地攫取着她的气息和温度,半睁的双眼流露出永远无法餍足的渴求,唇边泛起一丝淡到几乎不存在的笑意。
从今天开始,她才真正有资格做李姑娘的刀,所有对李姑娘不利的人,她都会斩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