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卧室。
装潢颇具艺术气息,色彩多样又不失和谐。
显然,主人并非世俗之辈。
“最近,不要再来看日出了。”
电脑中,传来明显经过处理的低沉男声。
——不仅仅是声音。视频通话界面里,此人穿一身黑色衣物,将一切面部特征全部遮挡得干干净净。
反观旁边窗口,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倚靠在床头的人却神情慵懒、毫无防备,穿一身卡通睡衣,齐肩长的卷发随意地垂在脸侧,衬着乖巧的五官,仿佛只是在同异地恋人闲谈。
“为什么呀?据说明天天晴。”
他嗓音带些天然的沙哑。
像一旁暖白色的床头灯,温暖,易于沉溺。
对面在墨镜下蹙了眉,看他随手把电脑搁在一旁,自己半躺进洁白的被窝里,又打了个哈欠,似乎并未将他的告诫放在心上。
他说:“车况太差,来了停不下,停下走不了。”
方峻茂笑笑,揉揉眼,说:“你急什么?不去就不去。”
“你注意点,最近还会有雨,出行千万注意安全。”
方峻茂懒懒地应了一声,眼皮已经开始打架,说:“好了,我明白。他们刚才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明天早晨会来。天也不早了,休息吧,明儿还赶稿子呢——”
“——元蕖淋了雨,你记得问问他,有没有喝姜汤暖暖身子。”
闻言,方峻茂终于睁开了眼。
——目光里,却意外地沉着、清醒。
屏幕里的人并未留给他追问的机会,只迅速挥了挥手,便挂断了视频通话。
徒留他一人,还在屏幕这头蹙着眉,消化着方才的信息。
元蕖……已经被怀疑到了?
他顶了顶腮,叹了口气,又从被窝里坐起来。
想给元蕖拨个电话,又顾忌警察,犹豫两秒,还是放弃。
——好在,元蕖知道的并不多。
这,也不止是他一人的事。
揉揉头发,方峻茂果断起身,踩着毛绒拖鞋,睡眼惺忪地哼着歌、走出卧室,顺着楼梯,一步一步,走向地下室。
哼的是白光的《如果没有你》。
“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
吱呀。
门被打开的那一瞬,方峻茂敏锐地嗅到一阵不怎么友善的血腥味与腐烂味。
动物本能驱使,他瞬间清醒过来。
哼着的歌停了一瞬。
为了不让这令人反胃的气味弥漫到自己的生活场所,方峻茂立即迅速钻进来、反手关了门,并顺手开了灯。
一条狭窄而短促的走廊,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说是走廊,其实也就是左右两旁、加上最多十米远处的、一共三个房间之间的连接通道,单看这一点地方,颇为局促。
方峻茂又揉了揉眼,定睛望去,果不其然,在尽头处的房间门口,瞧见几处尚未干涸的血迹。
他又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该在下面也放个拖把,至少打扫起来方便。
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避着血迹,敲了敲门,愉悦道:“方不方便,我能进吗?”
里面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接着,低沉的男声响起:“方先生,请进。”
他轻快地按下门把手,敞开了这道厚重的门板——
面前,是尚未清理结束的解剖台,和立在一旁、姿态优雅的中年男人。
——如果忽视他围裙上的血迹的话。
解剖台上,搁着些零零碎碎的人体零件,唯独少了躯干——
他瞥了眼一旁的冰柜,又收回目光。
方峻茂嫌恶地皱了皱鼻子,反手关上门,还不忘上下看看门板,抱怨道:“干个活而已,怎么这么狼狈?”
陆追笑而不语,只换了副干净的橡胶手套,从台子旁拿起水枪,冲洗着一片狼藉的解剖台。
血迹、碎肉,在急促而庞大的水流下,都驶向下水口。
原本蒙着血迹的肢体,在水流的清洗下,很快便显露出苍白的原貌。
断面清晰,外表干净。
方峻茂自觉无聊,四下瞧去,问:“哎,剧本写得怎么样了?”
陆追看他一眼,说:“那是邢锐的工作,去问他。”
不可一世的傲慢。
方峻茂哼了一声:“没劲。”
话是如此,他心疼地摸摸拖鞋上沾了血的绒毛,还是说:“元蕖被怀疑了。”
陆追终于提起点兴趣,望向他,问:“他都说什么了?”
“没什么啊。”方峻茂说,“就说了玉藤山是我让他上的。哦,还有——”
他嘴角上扬,眼睛半眯,很幸福地说:“还承认了我们的恋爱关系。”
陆追被他这笑容刺得不觉心烦,讽道:“这就说出来了,我看,他也不是嘴上说的那么爱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