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上的积雪积得重了,压弯了竹竿后滑落了地,发出了一声闷响。
整个皇宫内全部是素白的一片,白的雪,白的丧幡,白的丧服。来来往往的官员很少有交流的,偶尔两个都压低着声小声交谈。
等沈秋冷再次回到东宫,东宫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装着沈睿弦尸身的棺椁放在大殿的正中央,还没有封棺。沈秋冷止不住地颤抖,在阿喜的搀扶下走了上去,她看着沈睿弦静静地躺着,看样子已经有人替沈睿弦净身整理过,他此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沈秋冷以为自己不会在落泪了,可她却无法抑制住悲伤。她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顺着面颊滑落至手心,另一只手隔空抚摸着沈睿弦,嘴里喃喃着:皇兄,对不起。
“弦儿,本宫的弦儿...”楚蓉不知何时来了东宫,半依靠着竹兰进了东宫。
沈秋冷闻声抬眸看见楚蓉和她身后跟着的仪态端庄的皇后,擦干了自己的眼泪走过去迎接她们。
虽然悲伤到不能自己,沈秋冷还是没忘记基本的礼仪,况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她再不愿也还是给皇后行了礼。
“起来吧,这个时候就不必在乎这些礼节了。”皇后还是那副怜爱的模样看着沈秋冷,还不忘同她叮嘱楚蓉的情况,“贵妃她身体才好些,太医说不能见风,可她还是执意要来,说要见太子最后一面。本宫也不好拦着,毕竟都同为人母,本宫太能理解贵妃的心情了。”皇后眼眸里也写满了悲伤与共情,好似真得能感受到这剜心之痛。
沈秋冷暗暗道,现在怕不是一点理解不了,放心好了,总有一天,会让你真正感受到的。
“谢皇后娘娘。”沈秋冷垂着眼帘,不想看到许言的脸。
虚情假意结束了,沈秋冷搀扶着楚蓉,来到了沈睿弦的灵柩前。
“母妃。”沈秋冷小声地唤着自己的母亲,她感受到楚蓉在跨上台阶还没见着沈睿弦的那一刻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抓着她的手都不自觉更加用力了些。
“秋儿,”楚蓉的眼里无神,尽显疲态,生病导致她的精气神一直不足,这下子的打击更是让她精神溃散,“为什么啊?这辈子扪心自问,我从未对不起过任何人,为何要降罪于我的儿啊?”
“母妃,不是你的错。”沈秋冷艰难地开口,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楚蓉,她也很想知道,他们做错了些什么,要遭此一劫。
在此之前,无论皇帝给了楚蓉多大的执掌后宫的权力,楚蓉都从来没有为难过皇后,她甚至除了必要,都很少踏出长宁宫和其他人接触。节日祭典,她都从来没有苛待过各宫,几个皇子用的东西,她也都尽量满足要求。
是这吃人的皇宫里容忍不了一点点善心吗?还是那权力的欲望太容易侵蚀掉人心?就算楚蓉什么都不做,只要他们过得太顺,站得太高,下面的人就总会想着把他们从高处拉下来。
“母妃,孩儿对皇兄的死的蹊跷已经有了些眉目,现在已经在着手准备着了,”沈秋冷握紧楚蓉冰凉的手,低声对楚蓉耳语,“母妃现在您重要的是让自己的身体不能垮,好让孩儿可以放心。等下流程走过,您就回宫歇着。需要些什么药材您就和孩儿说,补品孩儿也会尽快差人送进来。”
楚蓉望向沈秋冷,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心疼道,“秋儿,秋儿,辛苦你了,是母妃没用。”
沈秋冷拼命忍着,没让自己的眼泪滑落,“不,母妃从来都不会无用。”但她克制不了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母妃,孩儿现在什么都不用您做,您就好好地住在宫里等着孩儿来看你就好了,对了,舅舅前些日子也来了盛京,您知道吗?等到时局稳定下来,孩儿还可以带您回江南,同舅舅他们聚聚。”
沈秋冷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些什么,她只是就想同楚蓉说些话,脑子里浮现出来些东西,就这么一股脑儿地往外倒。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的一嗓子喊道,打断了沈秋冷的话。
沈秋冷赶忙扶着楚蓉走了下来,和众臣子跪着迎接皇帝的到来。
“都起来吧。”皇帝迈着稳健地步伐走了进来,已然瞧不见悲伤的神态。他走到大殿的正中间,站在沈睿弦的灵柩前,双手交叉背在身后,停留了许久才缓缓闭上了眼。
陈可沉见状,便开始推进葬礼的流程。
宫墙内一片肃杀气氛,击掌叩拜的声音响彻整个皇城。寒鸦站在枝头,凄冽地叫唤着,沙哑的嗓音更添上几分悲凉。
七日的停灵对于沈秋冷而言,很快就结束了,如果可以,她也想多陪陪皇兄。之后入馆停放,沈秋冷定不会每日都陪着,再见或许就是将沈睿弦的棺椁移至皇陵。
走出东宫的那天,外边还飘着小雪,沈秋冷伸手去接,雪花很快就在掌心消失不见。她抬头望向灰白的天空,鸟群叽叽喳喳叫着飞过。
“昭乐,几日下来你瘦了不少。”
沈睿明的声音传至沈秋冷耳畔,她回过神看向沈睿明,看着他那张脸,真得很想问问他是有什么脸现在站在这里对她说着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