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曛缓步而来,衣袍随风轻动,双臂松松环抱,眉宇间带着闲散,停在厨房外,斜倚门框,望向里头忙碌的小螃蟹:“我的桃花饼做好了吗?“
小螃蟹头也不抬,手中木勺搅着药罐:“你药喝了没有?“
申屠曛轻啧一声:“那药太苦了,”顿了顿,又别过脸闷声道,“不过我已经全部喝完了,一滴也不剩。“
小螃蟹这才抬头,见他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点点头:“桃花饼也快好了,我去拿。”
“等等。“申屠曛忽然叫住她,从袖中取出一只桔子,托在掌心。
小螃蟹眨了眨眼:“这是什么?”
“夜宴的风俗,“申屠曛语气平静,却隐约透着一丝不自在,“听说……感谢一个人要送出一个桔子,将桔子汁涂在那人脖子。”
小螃蟹呆住,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脑袋:“不要。“
申屠曛早已伸指沾了汁水,朝她颊探去:“我猜到了,你可能不喜欢桔子汁,”他指尖一转,竟泛着淡淡花香,“所以换成向月葵的花汁了。”
小螃蟹还想躲:“我能不能不涂啊?“
“不行,”申屠曛皱眉,语气不容反驳,“这是我第一次感谢人,你不许拒绝我。“
小螃蟹见他执拗,只好闭眼认命,微凉的指尖轻轻抹过她的脸颊,带着向月葵的甜香,她睁开眼,正对上申屠曛专注的目光。
“这么看,你完全是夜宴女子,”他端详片刻,“谁也看不出你是寰瀛的人。”
小螃蟹摸了摸脸,无奈道:“你到底是要感谢我什么呀?“
“感谢你助我寻找真相,”他答得干脆,眸中闪过柔和。
小螃蟹一怔,蟹眼弯弯:“好啊,不过……“她忽然压低声音,“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拿一个东西,”她眼中漾起笑意,“回你真正的家,还可以每天去送货,看日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申屠曛沉默片刻,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小钳子:“我们一起回去。”
“好啊!现在就去吧!”小螃蟹转身就要走。
申屠曛一愣:“现在?你不先回房歇歇吗?”
“没有时间了,”她回头一笑,望着他身后灼灼的彩色的影子,“以后有的是时间休息。”
申屠曛点头,忽然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蟹腮:“你夜夜为我煎药,真的不用休息吗?“
“不用,”她快步爬向窗边:“通了这么久的风,该关上了。”
申屠曛望着她的背影,指尖残留的向月葵的花香萦绕不散。
海烟未散里的那一辆马车缓缓驶过,车帘微掀,露出李仲明略显疲惫的脸。他正闭目养神,忽听车外传来一声急促呼喊:“停车!”
马车骤停,李仲明皱了眉,掀了帘下轿子,见一女立于车前,衣衫凌乱,眼中含泪。
苏弄玉上前一步,声音颤抖:“你又不认识我了吗?”
李仲明一愣,仔细打量她,却毫无印象:“姑娘,我们可曾见过?”
苏弄玉眼中痛楚:“你还未记起我么?你这般模样要到几时?为何……认不得我了??”
李仲明愈发困惑:“姑娘,何事如此?这般激切?“
苏弄玉滚了泪:“缘何不识我?昔日之情……可是真的?“
李仲明心中一紧,正欲开口,却见苏弄玉猛地撕开他的衣襟,露出胸口一片溃烂的伤口,伤口里埋着破碎的状元服。李仲明大惊,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皮肤与状元服黏连在一起,血肉模糊,惊恐道:“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这样?”
苏弄玉哽咽:“求君速醒!求君速醒啊!”苏弄玉把往事相告他。
青峰山下环绕的小村里住着一户人家。年轻的媳妇苏弄玉,生得眉目如画,性情温婉。她的丈夫阿诚是个老实本分的卖炭汉,而公公李仲明却是个心思活络的读书人。李仲明年轻时曾屡试不第,如今虽年过半百,心中却仍怀着一个状元梦。
苏弄玉嫁入李家后,勤勤恳恳,侍奉公婆,操持家务。然而,李仲明却对儿媳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他常借故与苏弄玉独处,言语间透着暧昧。苏弄玉亦被李仲明的温柔体贴感动,心中不安,不敢声张。
阿诚察觉父亲和妻子的心思,心中愤懑难平。
一日,父子二人因琐事争执,阿诚怒道:“爹,你怎能如此糊涂!”李仲明却冷笑道:“你不过是个粗人,怎懂得我的心思?”阿诚愤然离家,留下苏弄玉与李仲明相依为命。
阿诚走后,村里的流言蜚语如潮水般涌来。
村妇们指指点点,说苏弄玉不守妇道,勾引公公。苏弄玉每日出门,总觉背后有人窃窃私语,心中苦不堪言。
一日,苏弄玉在河边洗衣,听见几个妇人议论:“那苏弄玉真是不要脸,竟与公公厮混!”
苏弄玉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她回到家中,对李仲明道:“仲明,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村里人都在说闲话,我实在受不了。”
李仲明却不为所动,淡淡道:“他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何必在意?”苏弄玉见劝说无果,心中愈发绝望。
转眼快到新酒节,村里热闹非凡。
李仲明却独自坐在院中,望着远处的山峦,喃喃自语:“若我能进城赶考,或许还能圆了这状元梦。”
苏弄玉听见,心中一动,道:“仲明,你若真想赶考,我送你进城。”
李仲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却又犹豫道:“可这山路崎岖,你一个女子如何送我?”苏弄玉坚定道:“仲明放心,我自有办法。”
次日清晨,苏弄玉收拾行囊,与李仲明一同上路。山路蜿蜒,苏弄玉扶着李仲明,一步步向前。
李仲明望着苏弄玉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行至半山腰,天色骤变,乌云密布。
忽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苏弄玉惊讶道:“这八月天,怎会下雪?”
李仲明却笑道:“天降异象,或许是我的机缘到了。”
然而,雪越下越大,山路愈发难行。李仲明年迈体弱,渐渐支撑不住。苏弄玉心急如焚,拼命搀扶,却无济于事。
最终,李仲明倒在雪地中,气息微弱。
苏弄玉跪在李仲明身旁,哭道:“李仲明,你醒醒!我们快到了!”
苏弄玉去找人救李仲明。
阿诚却趁机找人绑走苏弄玉堵住了她的嘴巴,苏弄玉眼见李仲明的马车穿过眼前。
苏弄玉被扔进酒缸里沉河活埋,她不停挣扎,不停挣扎,手脚扭曲……
李仲明猛然抬头,闪了泪光:“弄玉,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了一切!”
李仲明颤抖着伸手触碰伤口,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望向苏弄玉,眼中盛了绝望:““今当奈何?“
苏弄玉微微一笑,眼中带了哀伤:“你终于醒了。”
李仲明冲出去,紧紧搂了她:“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是我被名利蒙蔽了双眼!”
苏弄玉轻轻推开他,低声道:“今言已迟,时间无多了。”
李仲明握紧她的手,急切道:“那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