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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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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气,不客气,” 她摆摆手,转身顺着前方的那条小路儿去了。

走了这一晚,她正不知道哪里去投宿。

那两个防送民壮把殷漱带来前方山坡下,那小菜园像野丛中凭空擎出的一只掉漆木盘,盘里有几块方格形的蔬菜地,蔬菜不成行,却茂盛非常,吴遭绕着矮矮的疏疏落落的栏杆,栏杆外就是粉意盎然的红花酢浆草,沿着通往前面一座茅草屋。

茅草屋的远处还有一处村坊,转着小锤子,径自进到茅草屋前,叉腰打量着。

两个防送民壮各自回家收拾行李。

殷漱见那屋顶枯枝虬了,瓦片脱了大半。

墙裂了缝,风一吹将倒。

四下里,草棚前的池塘兜着天光,正巧照着烂门槛半褪色的残黄符。

泡胀的竹节上停着虫,薄翼每颤一下,抖了灰。

野风掠来腐腥气。

这地方破成这样,真让她忍不住与它颁个‘最惨草屋奖’。

当时好事的村民经过,摇了头,摆了手道:“姑娘,那破屋子,破得连鬼都不敢进去住,墙歪得跟喝醉了似的,屋顶塌得连月亮都能照进来,你要是进去住,怕是半夜房梁掉下来丢了命!”

殷漱听了,再看那茅草屋时,勉强入了。

门板歪了,“吱吱”作响。

杂草铺着深浅不一的石板,石板上留了凹槽,汪着绿斑。

四壁昏潮里蛛网密布,地上碎瓦间腐朽横生。

这里破破烂烂不计数,没个像样儿,她正没有落脚处,硬着头皮收将起来。她虽不乐意,手却没闲着,该扫的扫,该擦的擦,忙得满头汗,倒顾不上嫌了。

当时还真有村民来到草屋前,访问多时,只见个个伸长脖子瞧了。

那太公年近七旬了,须发银白,瞧她扫得灰头潮脸,送只像样畚箕来。

那太奶从家里拎出把竹帚,还捎带块旧布与她来:“姑娘,用这个吧,擦擦扫扫,总会快点。”

那个大婶,笑着提了桶水过来,念叨着:“这屋子年头久了,灰大,拿水冲冲才成。”

更有村民从自家里抱筐茭白来,水灵灵的白嫩嫩的,添分清爽之意。

殷漱见了,生出感激,这乡野竟存有淳朴好心。

用石头修了池塘,成一个小花园,请草丛里的花鸟来玩。搬来了稻草,搭画挂了墙,桌子锃亮,铺放茭白,摆成个“香”字,她瞅了瞅,琢磨着,这地方虽破,亦可安名儿,干脆就叫“茭白斋”,她念了念,挺顺口,翘了翘,决定了。

殷漱粗略收拾了一番,虽缺些锅碗瓢盆类物件,可总算有样了。

她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最要紧的东西,床。

没床可不成,总不能睡地上吧?

她出门了。

对了,还得弄点吃的,门锁换个结实的,破门一碰就荡,哪能顶事儿?

望见了池塘,想起在灵渊吃的海货,生个主意,找了石板,拿石头刻着:“好消息!好消息!清仓大处理!鲜鱼免费领!鱼肉任拿,请自备鱼桶,回去就能刮啦!"

村婶议道:“这姑娘咋这么讲究?破屋子整成书香门第似的。”

村叔论道:“这姑娘有意思,俢房还带卖鱼的!”

殷漱吃着一根茭白:“好吃,好吃,当真是吃海货不如吃茭白。”她在路上,又没买床处,盘算着该去哪儿置些炊具。

殷漱贪看明山秀水,总算来到镇上,见镇上热闹非常,市肆栉比,人烟吆喝,车马骈阗,阛阓喧嚣,百货辐辏,铺的整齐。

见到个妇人热情拦住她,推销香膏,强拉她进店试闻。铺内香料气味混杂,妇人接连推荐沉水香、兰花香等,但都过于浓烈。殷漱想起兄长身上的淡香,询问是否有清淡香料。妇人神秘取出一盒“贵人专用”香膏,索价十两银子。殷漱细闻后发现是劣质仿品,欲离开时被妇人强行阻拦。危急时刻,两位路过的防送民壮贾正经、范迷糊出面解围,殷漱得以脱身。

殷漱先去了镇上的“良木轩”,向店里定制了些天然榆木桌子。

店主见她挑得仔细:“姑娘,我家可是老料子,耐用得很,您眼光真不错!”又定了椅子,椅背虽不华丽,却有古朴味。

她想着:吃饭的家伙可不能马虎,去了杂货铺,老板推荐一套竹制筷子,说夹来顺手,她选一套釉色清亮花纹雅致的碗碟。

去了布店,挑了棉布,意欲回去做帘子。老板娘见她漂亮,送她盒绣花针,笑着说:“姑娘,这针线活儿可得用心,布虽普通,但缝好了也能显出几分雅致。”

买完这些,她又去淘了个金铜罍及绿霉斑斓铜香炉,摊主见她力气大,与她底价,送包香料。那只金铜罍别看它外形小巧,老板说内有乾坤,它能收纳十人餐具,像十个耳杯、十个小碟、十个金盆、四个碗、二十五个盘、加上三件罍形外壳,共六十二件餐具。这些餐具器壁薄而轻巧,各部件衔接紧密。虽说提着它花了不少功夫,可里些物件儿都是她精挑细选,每一件都中着她的心思。真是超强餐具套娃!

约莫逛了两个时辰,殷漱买了细软布料。

心满意足地回走,“茭白斋”虽破烂,可有了这些,总算是有点家的样子。

殷漱寻思,买辆马车,马车没买到,买来头骡。只是那头骡脾气倔得很,不仅不肯拉车,还一脚踢翻了她的“套娃”。

回程路上,只雇了一驴,路上颠簸,整个“套娃”翻了,散了一地。驴还趁机啃了她的腿,气得她直跺脚:这驴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拆台的?

殷漱方才拾罍起身,忽见河上撑只木筏来的老筏翁,木筏尾部堆着高高的箱料,慢悠悠顺流来。

她想起来时,似在樟木村见过老筏翁:这木筏既是同路,何不搭个顺风筏?

老筏翁的桨,轻轻一挑,溅起水花。

她忙上前,笑了笑,叫声:“老伯,您这木筏是往樟木村去么?能不能捎我一程?”

老伐翁站定,眯着眼,瞅了瞅她手里的罍,点了点头,划了来:“行是行,不过,姑娘,你这罍可得绑结实,别半路掉河里了。”

殷漱走到岸边道谢,只手拎着包袱,只手提罍上筏。

老伐翁看时,笑道:“姑娘,抱紧了,你这物什倒挺讲究,可别让河水给托走了。”

殷漱拍拍胸口:“您放心,托不了!”

正欲移步找地歇气,方一侧头,见那高高的箱料后,早就半坐着个人。

那人惬意靠着箱子,眯着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根本没睡着。

殷漱定睛看时,只见双蓝靴辨不出皮质,她心里暗忖:莫非是可御百毒玄犀皮?能辟刀兵的灵鼍皮?靴身缀铃,随着流风,靴口紧束,倒系着没骨樱,衬得双腿修长。

殷漱看那男子时,头顶只圆顶宽檐黑笠,身穿一领蓝衫,腰间绦结银链来系。

殷漱一想:这样的人不是高门子弟出来戏耍,就是私塾学子出来采风。

这位倒会挑地睡觉。

她也没多话,找了空位坐定,忍不住琢磨:这筏上热闹非常,老头撑船,闲人睡觉,女客抱罍,箱子坐伐,像了‘水上杂货铺’。

她自袖里取梅子解馋,味道还算凑合。

木筏晃悠悠,她嗅了嗅,浑身汗味。

四吴水浪不算大,漂过前方一片蓝楹林,树浪起伏。

望着前边雾气缭缭的村坊:“老伯,这村子平时都这么冷清吗?”

老伐翁慢慢划桨:“安静?姑娘,那是你没赶上热闹的时候,我们这儿热闹起来可吓人喽!”

“哦?什么时候最热闹?”她问。

老伐翁眯眼,笑了笑:“每逢“授灵会”之夜,村里就有还泪的仪式。你要是见了那场面,保准一辈子忘不了。”

“还泪仪式?这是什么风俗?”她问。

老筏翁轻轻点水,水波荡开:“我们这儿有个邻洲的传说,曾经有个年轻男人大婚当日突然暴毙,听说新娘子伤心过度,抱着他的尸体投河了。后来,附近的村镇就出怪事,每逢月初就有水鬼从河里出来挨家挨户敲门,大家都叫它急脚鬼。”

殷漱听了,好奇非常:“敲门?它想干什么?”

老筏翁笑了笑:“找新娘呗,村里人说那急脚鬼是当年的新郎,非要找到新娘才肯安息。所以,每逢月初,我们村人就举办“授灵会,”做木偶新娘打发它了。”

殷漱若有所思:“授灵会”里的木偶新娘会动么?”

老筏翁压低声音:“动?何止会动,我亲眼见个木偶新娘,黑珠子夜里发光,走路时,咔嗒咔嗒似真人。有一回,有个外乡人不信邪,非要去耍木偶新娘,最后……”老筏翁叹了叹。

殷漱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

老筏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第二天,人就失踪了。我们找遍整个村子,只在河边找到他的鞋子,鞋里塞满樟树叶。”

“樟树叶?这有什么说法吗?”

“姑娘,我们这儿的樟树可不是普通的樟树,那些樟树做成的木偶新娘,还会动。”

“那村民为什么不离开这儿?”她问。

老筏翁苦笑:“离开?哪有那么容易,村里人早就和这些樟树绑在一起了,住久了就会知道,这村子里啊,活人和木偶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还不都是因为急脚新郎惹的祸啊。”

这时,箱后传来一声轻笑,像是从远处飘来的风,轻轻拂过她耳畔,那一个声音懒洋洋道:“是吗?”

殷漱望了过去。

那声音来自箱后,殷漱回头望去了。

“村民总喜欢给无法解释的事添彩,这样才够味,若急脚新郎真如传言那般恐怖,这里的村子早就存不着了。”

那后生依前恣意倚在那里,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只曲膝上搭着条胳膊,手里正转着叶尜儿,像方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嗯,你说的也没错,” 殷漱顺着他的话头接了,也没多说什么,转过头去,望着前方水面,她的目光也似叶子一般,随筏晃着,荡开圈圈涟漪。

她手指无意间划过木板的边缘,忽触到一撮头发,抬头望了望箱子,纳闷地问:“老伯,这里好多头发是做什么用的?”

老筏翁悠悠划着竹竿:“姑娘,你倒是眼尖,我们老一辈传下来的说是搜满头发能避水鬼。我们这河啊,有时不太平,带上这些图个心安。”

殷漱点了点头,发现块箱形是一块异石,异石也似一个符号,约莫两三尺高。问:“老伯,这石箱瞧着怪有意思。”

老筏翁笑了笑:“是用来纳樟木神头发的信物,老一辈传下来,说是能保船平安得渡。”

殷漱疑惑道:“樟神之发?我只听说水中浮发,人皆要骇走,竟还有携发荡筏自保?”

这时,那后生双手交叠颈后,松散散道:“百年前,樟神的精壮发须是味名药,这些发须拿皂角水洗净,晾干封进铁锅,黄泥掺盐水糊边儿,慢慢煨着。到了挖出来一烧,乌发就化成了“血余炭”这味药来保平安。” 听后生的口气,似乎压根儿没把这樟神之发当回事儿,话里话外还带着闲散的意思。

老伐翁点了点头。

殷漱转身来,笑了笑:“竟是这样吗?有趣,那这些头发倒像不起眼的福气。” 她不动声色又道:“既然有樟神镇村,恁地十分好,那村子每逢月初怎么还有急脚鬼从河里出来挨家挨户敲门?”

“如今只有老人家信了,年轻人不信这些了,樟神之发更不灵喽!不过发丝的附着物,依着樟神的脾气,若不与他好处,立时刁难,道是,天地妖物,不归我掌,自己来渡。村民见他如此霸道,送他一个花名,唤作“铁发侠”,这名号也似一只“铁公鸡”,约有想拿条棒在那里使他的劲。”

殷漱听了,点了点头,笑道:“竟是这样,谢谢你为我解惑,”话到这儿,她停了停,见后生说话挺有意思,便又打趣道:“小兄弟,你这年纪不大,懂得倒不少啊!”

那后生道:“不值一提,就是闲得慌,没事儿瞎瞅瞅,打发个工夫了。”

殷漱暗忖,坊间书摊遍布神怪话本,或写仙鬼奇闻,或述恩怨琐事,真伪难辨。他见多识广,只觉寻常。

殷漱问道:“小兄弟,樟神的事儿你门儿清,那众鬼之主的传闻,你可曾听说过?”

那后生问:“谁的传闻?”

殷漱道:“四大鬼洲的鬼主,蓝魔一笑鬼温城……蓝阕…”

听到这话,那后生低头轻轻笑了笑,总算坐直身子,他一扭头,摘了笠来,黑笠顶端暗纹,笠缨是琥珀的一种蜜花制成。

殷漱只觉眼前忽地灿烂,心里不由咕哝:这后生……长得恁有意思!

只见那后生约有十五六岁,白肤似雪,浑身蓝衣。

黑发松松地束着,侧在一边,透着不经意的洒脱。

眼神里带着说不清的野息,灵动又难以捉摸,清冷中杂着妩味,轮廓硬朗里隐着锐气,让她应接不暇,看不过来。

漫天蓝樱落来,那后生微不可察歪了歪头,望着她的样子也似话本里出来的,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美,却又让她忍不住多看两眼。

就这么多看了两眼,她立时转头,望向远处的波光粼粼,潋滟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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