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笙笙?你咋来的?诶呦咋还穿着病号服嘞?来来来来婶子家坐会。”
吴语笙也没推脱,这门一时半会看上去是没人给她开了,婶子给她搬了个小马扎顺带给她倒了杯热茶开始絮絮叨叨:“前些天还问你咋没来嘞,你哥说你住院了给你爹吓一跳,挡着你奶奶牌位的面直接吵起来了。”
“婶,婶子,您,您刚才说什么?谁的牌位?”手里的茶杯砸在地上,她的手在发抖,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大事:“我,我奶奶她……”
“他们没告诉你吗?”婶子睁大了眼睛:“到底谁送你来的?”
“我自己买票来的。”吴语笙稳住了心神:“我爸呢?”
“和你哥一块走了。”
“我奶奶的坟呢?”
“后山边上,需不需要婶子带你过去?”
“不用了,”她拢紧外套,穿着双婶子给的不合脚的男款运动鞋往后山的方向去:“我,我很快就回来,先别给我哥打电话。”
白色的纸钱洒了满地,这条白色的小路通往远方,她脑袋很乱,这条世界线在她眼中已经完全陌生,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奶奶怎么可能去世了?
她明明身体看上去比她还硬朗。
是因为她回来才导致的这一切吗?
她想不明白。
吴语笙拿着手机开始轰炸自己老父的电话,但他惯用的铃声却在耳边响起,那声音沉闷,似乎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在畜牲和疯这一点,她承认,吴思贤赢了,毕竟她再怎么不孝也没想过把自己亲爹活埋在自己奶奶的棺材里。
哥哥没做太绝,用道具在棺材里给吴国庆留了至少够存活两天的氧气,换句话说,如果今天吴语笙没来,她亲爹可能真的要在老家“退休”一辈子了。
老爸的游戏管理器不在身上,应该是被吴思贤拿走了,吴语笙蹲在吴国庆身边,用他的手机给程宇打了个电话。
“喂,宇伯,我是语笙,您能回趟村吗?我刚把我爹从我奶的坟里挖出来。”
程宇:?
也是巧,程宇刚好带着秦淮安来这边出差,等他们赶到时,就看见小姑娘揣着手蹲在被挖开的坟坑边,在面前躺在自己昏迷不醒的老爹。
怎么说能,画面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
总之,吴国庆被送去治疗了,秦淮安帮她重新填上了奶奶的坟,吴语笙则被程宇托付给了同行的同事,让他们把不知道怎么来的她送回镜城。
坐车回去黄花菜都凉了吧!
吴语笙敢急不敢言,只能焉头耷脑的坐上了车,在经过三天半的颠簸后,她终于是被送到了小区门口。
她真是一刻都不停的登入游戏,人山人海的观赏池差点把她挤扁,大屏幕上,流浪马戏团和国王皇冠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赌池膨胀的速度令人咋舌,这场和黄金黎明都稳赢她不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吴思贤并把他暴揍一顿。
“笙姐!这!这里!”
热闹的人群里,洋洋和另外一个女孩正卯足了劲朝她挥手,吴语笙几步就跑到了她们面前,她俩表情惊慌,拉着她的手就往游戏池跑:“贤哥和雅姐打起来了!”
她真是累的够呛。
当她一手一个把王雅和吴思贤从副本里捞出来时脸已经完全没了血色,口鼻流血,像闸坏了的水龙头滴的到处都是,吴语笙很疲倦的坐在水池边上,抬眸,面前伤痕累累的二人谁又没说话,只是闷着头想把她扶走。
“你是真的超乎我的意料。”她看向吴思贤,打掉了他递过来的手:“故意纵火致人死亡,最高死刑。”
“故意杀人,最高死刑。”
“吴思贤,你有几条命够挨枪子啊?”
他难得沉闷着,像只叽叽喳喳叫的麻雀被箭捅穿了喉咙,他握紧拳头,终于是找到了发泄的窗口,一拳砸在了水池边缘,伤口深可见骨。
“可他们都该死,不是吗?”
“对啊,都该死,就连你和我也该死。”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拉住了他的袖子。
像小时候一样。
“再去一个地方,再陪我一程,哥哥。”她攥紧他的袖口,指尖发抖:“然后,去自首。”
“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
*
青淀安精神疗养院。
这里上到护工,下到保洁,谁都知道七楼走廊尽头的病房里的女人曾经抛弃了自己的女儿,之前还袭警,整日胡言乱语,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们来时,孙婳还是坐在窗边的轮椅上,腿上盖着条毯子,怀里空无一物,但她还是保持着抱着襁褓拍打的动作看着隐在云层中的太阳和高楼发呆。
“妈妈。”
她缓慢的扭过了自己的脑袋,双眼空洞,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很浅的笑着。
“真是造孽啊,”孙婳的眼中蓄满了泪:“你都做了些什么事啊。”
“你回来到底要做什么?你就不该回来。”
吴语笙还是没法心平气和的面对自己的母亲,她自私又虚荣,贪婪又暴躁,她实在是想不通她到底是怀揣着什么样的情绪才会成为一个母亲的。
“那您认为我该怎么办?我就活该去死吗?我死了你们就都满意了吗?”她抓住孙婳的双手,强迫她正视自己这个她根本不愿意承认的女儿:“你扪心自问,我为什么会出生?还不是因为当时你去寺庙求签认为我是个男孩刚好可以抚慰你刚失去一个儿子崩溃的情绪?!”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那你呢?”孙婳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力度很大,似乎想要确认面前的不是幻觉,而是个活生生的人:“你跳下去的那一刻,心里还在怨我吗?”
“你们是群恶心的小怪物。”
“你们是群死不掉的小怪物。”
“神明的指示从来不会出错,”孙婳松开了她的手:“你说过我是【普绪克】,那你又是什么呢?”
“小莎乐美,你迟早会砍下约翰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