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病?”孟时意估计也猜到了他这个回答方式,很快追问了一句:“那您说,有没有可能是什么一脉相承的病呢?”
“……若是真有这种病,也并非没有可能。”点烛人回答的很稳妥,态度模棱两可,“我见到他时他的眼睛就是这样了,看上去对他的身体没无影响,我便不再追究了。”
看他这副守口如瓶的模样,孟时意自然也不会傻傻地去白送情报,转而从另一个角度切入:“那您有没有去寻过他的家人呢?”
“他自己都想不起来,我又该从何处寻找?”
“您是在哪里捡到他的?就没有在本地哪怕问上那么一句吗?”
“……我实话和你说吧,少当家。”白黎沉吟片刻后,终于抿了一口茶,似乎是表达了自己的信任,接着便回答道:
“我捡那孩子回来,不过是想让他帮我干活而已。若非他勤劳能干,手脚麻利,我也不会收他为徒。所以说,我并不在意他是谁,来自哪里,也没兴趣去了解,你从我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而且,你知道的,显然比我多得多吧。”
他的话是肯定句,理由虽然有些恶劣,放在这位点烛人身上,反倒更加合理起来。他没说谎,至少大部分都是实话,然而他很懂得避重就轻,精准地避开了自己真正想知道的地方。
凭着那种程度的精准,孟时意有理由继续怀疑,眯起眼睛开口了:
“那可说不准啊……您是作为一位点烛人不知道呢,还是作为一个师父——不愿透露呢?”
姜启的脑子里一直有一段模糊的记忆,大概是自己被师父捡到之前的事了。那时候的他才十来岁,又瘦又小,手腕比现在这把鬼烛台统一佩刀的刀柄粗不了多少,手中却紧紧握着一把刀,那刀的细节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刀身映射出来了一股妖冶的血色,兴许是被血液染上去的吧。
那段记忆之所以让他印象深刻,大概还是因为那些刻骨铭心的疼痛:擦伤、摔伤,砍伤……贯穿痛,撕裂痛,神经痛………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仍旧痛彻心扉。然而,那时幼小的自己,却一直没有倒下。仿佛竭力在守护着什么似的,一次,又一次,艰难地、沉重地挥舞着手中的刀,直至不知何人的鲜血彻底盖住了自己的视线……
“喂——小公子——!”
姜启猛地回过神,望向城墙下声音的来源,招呼他的人正是楚明修,于是从城墙上一跃而下,降落到了他身前三尺远的地方。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楚公子。”
清早的楚明修还处于正经状态,看这小公子对自己退避三舍的模样,有些尴尬地刮了刮鼻尖:“那个……小启啊,之前我那句话真是开玩笑的,你不用这么防着我的。”
姜启在面纱下瞟了他一眼后继续目视前方,礼貌地回道:“在下并非刻意防着楚公子您,离不信任的人至少三尺远只是师父给在下定的规矩而已。”
“不信任的人”一句像一支箭一样插到了楚明修的身上,他捂住心口作出一副悲伤状,见对方瞟都没有瞟他一眼,只好默默收起了表演,无奈地道了一声:“走吧。”
这趟旅途就在这尴尬而沉默的气氛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