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他便朝姜启直奔而来。他的声音也很中性,听不出男女。他冲上来,不由分说地攀住姜启的一只手臂,撩开他的黑纱,声音里充满了惊喜与关切:
“你是曜弟吧?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姐姐可想你了!”
她自称是自己的姐姐,可姜启完全想不起来,只对“曜”这个字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他稍稍仰头看向那名女子,瞳孔微颤,语气虚浮地解释道:“抱、抱歉,在下因故记不起五年前的事情了,实在认不出您……”
“你正是在五年前走失的!没想到竟然失忆了……你受苦了,曜弟……”女子闻言,顿时一脸心疼地抚上了他的侧脸,柔声说明道,“我是百里瑕,熤华山的大小姐,是你的姐姐;你是百里曜、熤华山的少爷。你父母早逝,由我母亲百里世璇继养,你可有想起来些什么了?”
姜启依旧迷茫地摇摇头。他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的接触,但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着无法动弹,仿佛身体的本能在叫嚣着,让他不要违背眼前的人……
可她不是自己的姐姐吗?为何她看上去明明如此亲切,却完全无法从她身上感受到丝毫作为姐姐的……比如孟时意带给过自己那般的暖意呢?尤其在听到“百里”这个姓氏后,更是让他的心如坠冰窟。
“没事、没事,好弟弟,你慢慢想,总能想起来的……”百里瑕温言安慰了他几句,终于松开手,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楚明修,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对他福了福身,道:“您想必就是遥依山的楚少当家吧?久仰大名了。对您当年的遭遇,我们熤华山仍感到万分遗憾与抱歉。”
楚明修确实有意问起这个话题,这也正是他和时意的真正目的,但他当下实在没心思进一步了解。而且,他只感觉眼前这个人虽然表面看着真诚恳切,内心里却全是虚伪。百里瑕这名字他听过,确实是熤华山的大小姐没错。而姜启这边……虽然早就听时意和他猜测过,但当他真的被确定是百里家的人后,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愧疚和怅然若失。
他这些日子太放纵了,几乎都要忘了:姜启并不只是他的掌灯人,而是要被他利用的啊……
他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再说。顺带看了一眼身旁的姜启,现在也许要叫他百里曜了。他并没有对方那般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的喜悦之情,相反浑身僵硬着,似乎十分紧张。
楚明修忽然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他身上的无数鞭痕,不动声色地将他在自己身后护了一点。
“家弟失散多年,请问楚少当家是如何找到他的?”百里瑕识趣地转移话题,又换上了满脸的感激,“小姨和姨夫为贼人所害,就留下家弟一人,母亲与我都对他怜惜不已,谁曾想五年前他竟然走散了……我们熤华山极力寻找,仍是不知所踪,如今竟被您送了回来,我等实在不胜感激……”
“巧合、巧合罢了。”楚明修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和表情,淡淡一笑,回答道,“我在清州遇到了他,后来母亲要我来熤华山送件物什,出于某些原因,带上了他,没想到他正是令弟,算是缘分一场吧。”
“既是来送物的,您又帮了我们如此大忙,还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在熤华山逗留几日!”百里瑕闻言,又感动地对他施了一礼,并邀请道,“我等会大摆筵席,既为感谢您,也庆贺家弟归还,望您千万不要推辞!”
楚明修的眼神微凛,略一思索,还是回礼应答下来:“鄙人盛情难却,便叨扰了。”
虽然这出意外的认亲变故让计划比原定的提前了许多,但自己多拖两日,应该能等到时意赶到。
“楚少当家客气了,请二位随我来吧。”百里瑕见他答应,真诚地松下一口气来,又笑道,“我的马车就停在林外,本是来采药草的,如今见到你们,哪里还有心思?我们得即刻返回,给母亲报喜呢!曜弟,你也别太忧心,等回了熤华山,你定能慢慢回想起来的!”
姜启听着她的话,不知该作何应答,只能像只提线木偶似的,无意识又僵硬地点了点头。
待百里瑕转过身去带路后,他忽然感到有只手伸过来,插进指缝中扣住了他的五指,再与他冰凉的掌心相贴。
“誉之……?”随着掌心之间温度的传递,姜启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在渐渐回温,他下意识唤出了那个字。
“我在,没事的。”楚明修轻不可闻却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怕。”
龙潭虎穴,我陪你闯;地狱无门,我也会把你带回来。
就像在连剑山顶上你对我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