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约定时辰到时,谢慕清望着城门方向,茫茫人中,无一张脸是那人,心间莫名出一丝悔意来,她不该那般待他的。
谢慕清心绪低落地跟在众人身后,往渡口而去,两地相聚不愿,约摸半刻钟便能赶到。
渡口处,一艘如阁楼般浩大的船停泊在广阔江面上,引得无数人驻足,羽林卫守候在侧,待众人登船后,舵手扬起风帆,逐浪于江面之上,烟波浩渺,天地旷达。
回程时,楼船经沅江至江陵,汇入运河抵京,日夜兼程,不出七八日便到。
船舱上,谢慕清心中有事,待在屋中只觉生闷,索性来到甲板上吹风,眺望两岸不复返的江景。
远处水天一色,一只落单白鹳掠江面而过,展翅翱翔于天际,追上空中正往南迁徙的同伴。
谢慕清静静望着,心底颇生出些许羡慕之意,那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肆意生活,于她与大多数世人而已,是难能可贵不可及的。
“郡主,当心日头。”谢慕清神情被候鸟吸引,并未留意到身后何时走来一人。
闻声后,谢慕清转头望去,目光顿住,神情满是不可思议,眸光不经意间泄露了隐藏在心底深处难掩的悦色。
“在下怕赶不上,故而提早来了渡口,幸得在羽林卫那处还有几分薄面,让裴某提前登船等候。”此时正值晌午之际,日头渐大,偌大甲板上只二人在,裴季不动神色地走到谢慕清身旁,特意立在其右侧,身影堪堪将人挡在风帆阴影下。
至于那抹外泄情绪,裴季自然也留意到了,眸光轻柔似水,唇畔两侧勾起发自内心地酣畅之笑。
“裴大人赶上便好。”回过神来后,谢慕清望着二人间从未有过的近距离,反倒生出些许不自在来,刚欲往身旁退开几步时。
裴季似有察觉般看了过来,目光如数落在谢慕清身上,语调一如既往温润道:“在下与郡主还曾有过师生缘分,而今听着郡主唤在下一口一个裴大人,未免太显生分了吧。”
不知为何,被裴季这么一看,谢慕清越发不自在,只恨方才为了避人,选了一个较为隐秘安静角落,身后是桅杆,午后日头刺眼,很少会有人来此。
谢慕清避无可避,只能仰头望去,那双揽尽天下的漆黑眼眸中映衬着她略显局促的身影,叫人一时无所适从。
“郡主,您或许,该对在下换个称呼。”裴季继续勾唇道,说话间,尾音勾转,略显轻佻,明明看出她的不适身影却是并未后退分毫。
谢慕清默默追随眼前之人数年来不曾变过,见过这人无数面,君子之风,儒雅谦润,唯独不曾见过这般,叫她莫名胆战心惊。
“娇娇,该用午膳了,日头这般大,怎不在船舱中好好歇着。”云姝走来甲板时,被炫烈日头刺着眼睛,只顾及遮挡并未看清甲板上还有另一人在。
她在来甲板前去过谢慕清船舱,问过莫时才知她在此,便找了过来,从早晨起,她便发觉着小妮子情绪不大对,只是还未忙得及顾及罢了。
帝后大婚,万众瞩目,婚仪礼节在药王谷时便开始学起,而今司礼监女官又在教导她宗庙祭拜礼节,学来学去,云姝还是记不住,为此愁眉不展,心思不敢有丝毫纷扰。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谢慕清顿时松了口气,往后挺了挺身板,出声道:“我看还是唤裴大人的好,毕竟你我二人关系宜远,还是不要惹人误会得好,以免有损裴大人声名。”
说罢,谢慕清当即不再受限,在云姝留意到这里情形时略显滑稽地越过桅杆与面前之人,不带丝毫流恋。
裴季久久顿在地,眸光沉下去,在无人可窥的角落里,一颗心渐渐被深谭吞噬,浑身散发着生冷之气。
待独自离去时,望向头顶盘旋嘶鸣的滨鸟,眼中平静如水,内里却是犹如死谭。
“午膳我让人送到你房间内了,若实在无事可做,我这里有两本祖父送的医书,不妨借你看看。”云姝并不知晓方才之事,怕谢慕清一个人待着无聊,故有此提议道。
“嗯,用过午膳后,我便来阿姊屋中取。”谢慕清心绪仍旧不平,不敢抬头,低声回道。
“好好休息,宫规繁琐,这段时日,你暂且忍耐,待回京后,叫苏宁陪你。”云姝关心道。
“阿姊说笑,娇娇也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需人陪,若是实在无聊,还有舅父舅母呢,有舅舅在,哪里会少得了热闹。”谢慕清怕被云姝察觉,终于敢抬头道,心底情绪掩饰得极好。
“那便好,阿姊不管你了。”云姝将谢慕清送回屋中后,才折返回了自己屋中,继续跟随女官勤加练习,祈祷成婚那日万万别惹出笑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