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钱家,上阳城里里外外,定找不出一个不对其恨得牙痒痒之人。
得财者掌管天地之权,上至县衙父母官,下至街边乞食孩,从小便不缺黄白之物的钱守仁,更是将这句话深深刻印在了自己的骨子里。
祖上从钱守仁的太爷爷辈开始,从事房屋土地买卖之道,逐渐积赞的财富很快就让钱氏族人迷失了本心,到了钱守仁这辈更是变本加厉。
其父母倾其所能的将溺爱统统灌输在唯一的独子身上,惯得他是目中无人,嚣张过日。
“守仁不过还是个孩子,能有什么错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近百年来积累的恶报终于灵验,本就是钱氏唯一独苗的钱守仁虽早早通晓男女之事,满院的莺莺燕燕不说,到了四十岁竟然连一儿半女都没有!
钱守仁的母亲偷偷在外面找了几个大夫,将妻妾们统统诊查个遍都寻不得病症,逢巧一天钱守仁也在家时,随意把上一脉,竟得来这样一句话:
“精伤气馁,无子。”
“去他的无子谬言,我精气好得很!那庸医定是瞧见我钱家堆金积玉,别有企图!”
那日过后,像是为了证明什么,钱守仁变得愈发荒淫无道起来,身边的家奴子一个接一个遭其毒手,府里面霍霍完了不要紧,在外面寻人送进来便是。
兰家独女便是他暗地里寻见的美人之一。
只可是兰时并不像钱守仁先前遇到的顺岔儿,她虽有疾,可心气却不比任何一个人低。
纵使兰家的府邸经不少弯弯绕绕,依旧能跟钱府扯上关系,只需钱守仁一声令下,便可以让他们付父女二人居无定所,无家可归。
可无论是病病殃殃的兰文竹,还是年纪尚小的兰时,都不曾答应做他钱守仁的屋中燕,人轿子都抬到了家门口,连燕子的脸都没能瞧个清楚。
更别提兰文竹死了那日,那该死的小妮子连同她那病死的老父给她定的娃娃亲,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将自己打了几棍。
最后更是双双落崖成冤魂,只剩下他满身的瘀伤,好生疗养了大半个月才缓过气来。
“好你个贱人,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逃走!老子新仇旧恨一起报了!李洛,给我上!”
男人声势如夜里洪钟,在小小的破屋里循环回荡,震得人头晕耳疼,可徒有声量,一点作用都没有。
如果此刻有人开了天眼,能在黑暗中看清一切,定会发现屋内三人,有两人如同犬般趴在地上低低伏下身子,两只手拼命在跟前不过一臂宽的地方胡乱摸着,狼狈至极。
“老、老爷,你在哪儿啊?小的什么也看不见啊。”
李洛方才一个不小心,被兰时趁机往地上一推,吃了满嘴灰。
还没等他将口中的土给吐完,突然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明明听着钱守仁的声音像是在他的左边,李洛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却猛地被人一脚踹了个底朝天!
“哎哟,哎哟!”
“哼,为虎作伥的坏人,死后你一定会变作伥鬼的!”
踹李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兰时。
得益于“先天优势”,兰时比任何人都要更快地适应黑暗,如同鱼回到了水,鸟儿回归山林。
耀眼的阳光刺入眼帘那一瞬,兰时便立刻想出此计。
既然硬拼不过,就智取为上!
她只有这一个优势了,一定要趁机逃出去!
兰时眼疾手快地将快要靠近的李洛踹开,随后快速确认好了钱守仁所在的地方。
方才那一扑,已用尽她全部力气,奈何膀大腰圆的钱守仁自持体重优势,不过虚倒在屋子中央,李洛矮小体瘦,倒是滚得远了些,反倒是兰时自己由于没刹劲儿,紧紧握住镰刀柄的同时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离门最远。
呼…呼…不要着急…
兰时慢慢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着漆黑中细微的风动,默默调整呼吸。
突然,在她的右前方稍近些的距离,像是有人猛地挥手破空出一道弧线,微冷的空气迅速聚集又扩散,接着有声音道:“小贱蹄子,别让老子抓到你!有福不享自讨苦吃!这种贱人我见得多了!”
就是现在!
兰时猛地睁开眼睛,视线快速聚焦在钱守仁左手大拇指上的矮筒白玉扳指上!
锁定其位置后,她抬起头,映入眼底的是光透过细窄的门缝,径直投射在李洛瘦削的半脸。
糟糕!先前没注意,自己方才那一脚,竟将李洛踹至了离大门更近的地方。若李洛胆子再大些,颤抖的手脚更利索些,保不准他还真能将门打开…
想到这,兰时眉头紧皱,樱白的嘴唇被她死死咬着,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惧怕,但紧接而来的却是更大更多的勇气。
不好,李洛开始行动了!